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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九四章 落入圈套的英国(九)(1 / 1)

这个圆圆的蛋扯得差不多了,剩下的便是仔细叼啄打破细节。

刘钰抓住的点,便是“官”与“商”思维方式的区别;以及大顺和英国的国情差异。

面对内心虽然仍旧对刘钰充满警惕,可实际上已然是信了多半的法扎克莱,刘钰也就终于提出了一个显露出朝廷“有些无耻”的方案。

东印度公司是很无耻的。你要是不无耻,他反倒觉得你在骗他。

“你们商人啊,要考虑的,是把每一个银币都花在利润率最高的货物上。”

“而对一个从秦汉到现在不知道换了多少朝代的天朝,要考虑的,是把每一个银币都花在能够千秋万代、稳定国内上。”

“现在的情况就是这样,天朝有着巨大的贸易顺差。可是天朝真正想买的东西,你们又不***如航海钟;天朝根本不想买的东西,你们却又非常想要***如鸦片、呢绒。”

“我这个人,是最讲道理的,也是最喜欢公平的。讲道理,按照公平原则,你们的航海条例一天不作废、你们的东印度公司对亚洲贸易的垄断权一天不取消……”

“按照公平原则,那我们便可以也设置对等的航海条例,任何非天朝的船只禁止在天朝卖货;我们也可以授予对西洋贸易的垄断权,禁止其余国家参与。”

“不能说,你们一边搞着航海条例、一边授予对东方贸易的垄断权。却又觉得我们驱逐你们不合理。我就问一句,我们在伦敦能不能开商馆?我们能不能直接把船开到泰晤士河口卖货?”

法扎克莱是英国人,理所当然地有他们民族标配的双标价值观。

但现在刘钰以势压人,他也不好按自己认为有理的那种道理来解释,只能讷讷地嗯、啊了两声,既不说合理,也不说不合理。

见状,刘钰哼道:“如果你不想要公平,你就得制定规则,并且维护这个世界体系的规则。”

“你们的这种贸易体系,允许你们垄断、却不准别人上你们家卖货的体系,当然是不公平的。不是说这种不公平的东西就不能实行,但前提是,不列颠有能力做地球的天朝,制定如此规则,并且愿意为此规则履行义务,维系此世界规则。”

“问题是,你扪心自问,不列颠现在有这个能力吗?不要说在亚洲,便是在大西洋,是否能做到一言九鼎?连个西班牙都打不过呢,你们距离天朝还远着呢。”

这番话不是鼓励英国,而是在给现在的世界贸易格局定性,定性为正义和非正义。

既然你英国搞航海条例、搞行政授权垄断,便不要叽叽歪歪指责大顺这边搞行政授权的垄断,也不要说什么大顺是“不正当”竞争。

你们你们自己都没有定义什么是“正当”。

如果说,英国现在废弃了航海条例、不搞任何形式的关税保护、不以行政命令维护垄断,而大顺却封闭与英国的贸易,行政授权垄断,那么某种程度上大顺算是“不正当”竞争。

只说现在,既然“正当”就是弱肉强食、就是重商主义、就是关税保护、就是行政干涉垄断。

那么,大顺的贸易政策,不但正当的不得了,而且还很仁义地没有对英国的任何商品征收类似于英国茶税和棉布税这样的关税保护政策,简直都有点宋襄公之仁了。

法扎克莱被刘钰如此数落,连带着羞辱英国,内心虽然担心自己“不卑不亢”被大顺断绝了贸易,可还是忍不住轻声反驳了几句。

“公爵大人,您对公平的理解,可能是错误的。”

“比如说,贵国故事里的云里金刚宋万,与三寸丁谷树皮武大,一起去看戏。但是,演出的人,很‘公平’地在他们的身前,立起了一围八尺高的帷幔。”

“对云里金刚宋万来说,身前的障碍是八尺;对三寸丁谷树皮武大来说,身前的障碍也是八尺。”

“所以,您觉得这是公平的吗?”

“贵国的棉布、丝绸、瓷器等,无论是价格还是质量,都优于英国。这时候,你说要公平竞争,难道是公平的吗?”

“当然,我不支持不列颠的关税政策。但我站在一个理智、中立的角度,我认为的公平,和您认为的公平,并不一样。”

刘钰哈哈笑道:“你理解错了一件事。你要明白,在英国,因气候土壤等因素的存在,无论怎么种咖啡,都绝对没有爪哇的咖啡好。”

“正是这种差异,才促进了贸易的产生。”

“实际上,分工、地域、贸易、擅其所擅,各国各有分工,才是最为有利各国人民的。”

“英国既然纺织不行、瓷器不行、种不了茶叶,那为啥非要干呢?为啥不能发展特色产业,不能放弃纺织业、不能放弃工业呢?这是其一。”

“其二,中英两国的贸易顺差问题,能不能解决?是不能解决?还是不想解决?”

“我说过,天朝收到了大量的白银,这些白银却无法在对外贸易中花掉,使得百余年间产生了巨大的通货膨胀。问题就在于天朝买不到东西、钱花不出去。”

“请注意,是买不到东西,而不是说天朝是你们故事里那些有收集亮闪闪金银癖好的多拉格,纯粹有收藏金银的奇葩癖好。”

“我们想买东西啊,我们要把白银花出去。可你们不给机会啊。”

“我们想买航海钟、想买航海钟的全套专利、想买平板玻璃技术的全套细节、想买英国制碱工厂的全套方案、想买英国偷来后改良的西班牙长绒羊、想买英国培育的一些不准出口的马匹。我们不但希望花钱,还希望花到贸易逆差哩。”

“可你们根本不卖啊。”

“按你说的,武大郎为啥要去和宋万比谁的个子高呢?为啥不去比谁的馒头炊饼蒸的好呢?”

这话听起来有些图穷匕见的意思了。

法扎克莱自我理解了一番,觉得刘钰这显然是话里有话。

似乎,无非是在暗示他:你们东印度公司要是能游说国会,放开技术管制,那么你们贸易的事,这都好说。

但你们要是做不到这一点,那不好意思,鸦片问题你们有大罪,违背了皇帝的圣谕,我们不得不封闭英国商馆、驱赶英国商人。

这就是所谓的此一时、彼一时。

法扎克莱觉得,之前时候,大顺不是不想和英国东印度公司合作。甚至也盼着东印度公司能游说议会,放开茶叶棉布之类的关税。

但现在,大顺这边走了一条谁也没想到的、与刚刚激战完的荷兰合作的路线——也就是合伙走私。

这种情况下,反倒是对放开茶叶关税之类的兴趣不大了。甚至,继续发展下去,西洋贸易公司怕不是还要盼着英国继续搞茶叶关税呢。

要是走私茶和合法茶一样便宜,谁买走私茶呢?

若是早十年,放开茶叶关税,说不定中法同盟现在都瓦解了,中英同盟说不定都建立了。

十年之后,大顺却已经根本不提关税问题了,而是转向了技术保护问题。

只是,因为刘钰说了好多“官”、“商”意识上的区别,法扎克莱觉得某种程度上,刘钰未必不能继续与英国东印度公司合作。

毕竟,按照刘钰理解的“国民财富”与他所理解的国民财富的区别,增大出口意味着工业规模上升,也就意味着创造的财富上升——这里的财富不是法扎克莱理解的金银财富,而是刘钰说的“生产的生活必需品和便利品总和”。

这两种财富观的区别,就使得法扎克莱认为,还不是完全丧失了机会。

只要,摸清楚大顺真正想要什么、他们是怎么理解财富的,便有机会顺着去做一些让大顺感到可以接受的、高兴的事。

至于说英国放开技术保护,法扎克莱内心当然是支持的。

本来嘛,在欧洲一月份起航、七月份到松江府、十二月返航、七月份回欧洲。将近两年的时间,结果去的时候基本是空船,只能装一种商品,那就是白银。只有返航的货船,是有利润的。而返航的利润,要均分在两年内。

如果,在欧洲也能装一些特殊的、大顺急需的、利润极高的货物,公司的利润当然也就翻番了。

当然,这些货物得是在大顺合法的。鸦片倒是利润也高,但在大顺不合法。

但难点恰就在这:

如果东印度公司想要说服议会,需要东印度公司的体量足够大,给予股东的分红足够多的、参与入股的人足够多的、能够给王室带来的利润足够多的、能够花钱游说绑定公司利益共同体的人足够多。

如果公司不转变思路,却又意味着,如果公司想要足够大、足够赚钱、足够分红,就需要说服议会,放开大顺所需的技术商品的管制、放开茶叶棉布关税。

这就像是如果要达到b,必须要做到a;而想要做到a,第一步是达到b。

这是一个闭环。

法扎克莱内心渐渐涌出一种想法。

公司想要发展,就必须跳出这个闭环。

是否有另一种思路、暂时跳出对华贸易的依赖,可以使得公司的规模继续扩大、足够赚钱、足够分红,以至于在议会中拥有极大的影响力?

如果有,那么,这个增长点在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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