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间被一老一少直接给忽视了,不止天一子,包括刘昭以及一众蜀国随军大臣,面色难看如同吃屎。
这简直欺人太甚,这不是在打刘昭的脸,而是在打整个蜀国的脸,啪啪作响,打的每一个蜀国臣民的心头震颤。
徐宁安,天玄子,你们放肆,这是蜀国,不是戏台子。
天一子厉声呵斥道,心中怒火随同呵斥声一同弥漫天地间。
两人熟视无睹,依旧我行我素。
被拆了台的天玄子倒也坦然,从徐宁安手中拿过缰绳,顺便将手中的剑鞘递给徐宁安。
这剑鞘是你十岁那年,也就是离开蜀国的那年,你就是抱着这剑鞘去了青城山找我。
天玄子记得,那年的雪格外的大,漫天大雪染白了整个青城山,盖过了青城山的天梯。
小小年纪的徐宁安抱着差不多与他齐肩的剑鞘,孤身一人一步一步从山底往上山爬。
青城山的天梯,哪怕是年轻力壮的汉子去爬,也要吃些苦头,何况从小就瘦瘦弱弱的徐宁安呢。
雪越下越大,孩子越来越吃力,速度也越来越慢。
可孩子的目光异常的澄澈与坚定,汗水滑落鬓角凝结成冰,孩子丝毫没有在意。
约摸是怕天梯太长,看不到尽头,孩子低着头,一步一台阶,心里想着上一台近一步。
孩子孤单的身影似乎还历历在目,天玄子语气有些低落:
当时我没答应帮你取剑,一是即使我死了也未必能取来,二是我想有些事别人帮做的永远是遗憾,自己做了才踏踏实实。
徐宁安坐在马上认真聆听,对于这事,他当时是有怨气的。
当年回到大离的母亲也走后,小小年纪的他就想到了父亲的忘年之交拜把子兄弟,于是想请他出山取剑,可终未果。
他记得那天他跪在在青城山上嚎啕大哭,可终究是雪覆全身,也终究未能见到天玄子,于是他便把父亲的剑鞘留在了青城山。
其实这么多年我是有怨气的,抛开你和我爹的兄弟情不说,当年燕国灭道尊儒,是我爹带兵解了青城之围,于人情来说你是欠我徐家的。
天玄子点点头,他欠徐渊一个义,欠徐家一个情,这是无可争辩的事实。
当年尾随你下山,见你哭晕在了雪地里,我也挣扎过,到底要不要入蜀取剑?几番挣扎后,我还是放弃了,我想现在的你能理解我当时的内心。
徐宁安沉默不语,摩挲着手中剑鞘,这剑鞘当年留于青城山,无非是要天玄子心中有愧罢了。
天玄子没有了嬉皮笑脸的顽童气,此刻的他说话间恰似山上老神仙。
我为你牵马而行,马踏蜀国帝都城头,我只能帮你到这一步,你爹的剑得你亲自去取。
没等徐宁安答应,仙风道骨的天玄子就开始牵马而行。
一步稳一步,不急不缓。
天一子面色铁青,他既为徐宁安牵马,那他也必然是下了决心要与自己了断。
刘昭双手紧握檀椅把手,未看被刀架在脖子上的儿子刘启,而是盯着徐宁安。
他想不通威震朝野与江湖两座天下的徐渊都被自己弄死了,为何一个纨绔子弟徐宁安却让自己怒不可遏。
可又偏偏又奈何不了他,老来得两子,两子都被徐宁安所抓,他总不能将刘家天下拱手相让。
自己城下有二十万大军,却是只能用来做摆设,徐宁安就是笃定有质子在手,大军不敢冲杀。
能用的高手又全部被徐宁安的人牵制住,他能有什么办法,除了忍,他觉得无计可施。
自从登基当皇帝之后,刘昭第一次感觉到如此的无能为力,大离两次伐蜀,他都顶过来的,可现在却被人抓住了命门。
抛开两个儿子不说,只要天门关在他们手里,大离军就可以肆无忌惮的过饮马水河,威胁帝都。
从两个儿子来说,他就只有这两个儿子,两个都死了,谁来继承皇位?
现在想杀徐宁安就像按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可是按死了他也就可能亡了国祚。
为了一个徐宁安而绝了刘家皇位值得吗?不用想都是不值得!
刘昭已经悄悄咽了一口含在嘴里的血,只有身边的国师和老太监发现了异常,但两人都未敢吱声。
天玄子缓缓牵马而行,似一位兢兢业业的老仆人。
安坐战马上的徐宁安低头不语,不是不想语,而是不知如何语。最终他还是缓缓开口道:
混老头,你别去找你师兄算账了,你也帮我牵马了,也算还了徐家的情。你还是回青城山去吧。
天玄子没有回头看徐宁安,自顾自牵马前行道:
抓回二师兄,是大师兄羽化前的交待。为你牵马是替你爹牵,算是与徐老弟兄弟一场的义,至于徐家的情要看我能不能活着回来,如果我能活着回来,自是要还的。
徐宁安突然喊停了马,面色有些冰冷的说道:
混老头,不去了行吗?
天玄子回过头看了高坐马背的徐宁安一眼。
我大限将至,有些事必须了结,就像谁也阻止不了你替你爹取剑一样。
徐宁安瞬间红了眼,两人虽无师徒之名,却有师徒之实。
天玄子自从那次下山后,就再也没有回过青城山,这一去就是十多年。
这些年他一直时隐时现的伴徐宁安左右,却从来没有干扰过徐宁安的选择。
他就像一道隐藏的护身符,不知暗地里帮徐宁安挡了多少刀,不然徐宁安早就被那些叔伯置之死地了。
一时间,两两竟无言,只有马蹄踩踏的哒哒声。
老人牵马而行,渐渐那马竟然步步高升,似云间踩阶梯而上,直登西蜀西蜀城头。
所有人傻眼,见过高手踏空行,却没有见过高手牵马带着马一起踏空行。
那马踩踏在虚空之上,竟然无丝毫惊恐之色,反而异常稳健。
徐宁安的目光看过老头,望过剑城头父亲的风雪剑,可始终未看刘昭。
天一子未动,可是皇帝身边的老太监动了,他绝对不能让徐宁安骑马踏上蜀国帝都的城头。
老头未管老太监,继续牵马而行,而夜孚不知何时已经落在城头箭剁之上,拦住了老太监的去路。
又有一刀从天而降,落在蜀国帝都城头,战刀上模糊的骁骑两个字尤为刺眼。
南边一剑破空而来,人未至,剑先至,城头飘红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