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上,徐宁安同郭大瑀就出了村子,随行的还有村子里年纪稍大的那个孩子王,叫李水生。
徐宁安两人准备要去旁边的村子遗址看看,在村口遇见了他和父亲去往田里的路上,他爹怕两人走丢,便让他给两人带路。
水生十五岁不到,听过张道陵所说的外面世界,也向往江湖,从此腰间便挎上了一柄自己削的竹剑,无论田间地头,吃饭睡觉,竹剑都不离身。
为了照顾水生的脚力,选择在一处稍高的土坡上休息,水生腰间挎竹剑,手指指着远处依稀还能看见村子遗址的地方道:
看,金山村。
虽然现在能看见村落遗址,可是要实打实走过去,还是有好远的距离的。
隔山望村,经走不经看,看着不远,实则很远。
按照张道陵所说,八个村落就像是八卦一样,分布在仙台山的八个方向,拱卫着正中间的仙台山。
郭大瑀不知去那家竟然寻来一个酒葫芦,又讨来些米酒,酒劲自然是赶不上外面的酒,但是有胜过没有。
郭大瑀自己咕了一口,将酒壶递给徐宁安,徐宁安仰头来了一口,便见水生眼巴巴的望着。
水生急忙说道:
张先生说过,江湖豪杰都是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的。
郭大瑀从水生的身上,似乎看到了自己的影子,笑道:
所以你去偷张道长的酒喝?
水生没想到这事都给郭大侠给知道了,有些羞愧。
我挨了我爹十板子,愣是没有啃声,厉害吧!
在他的眼里,吃痛不啃声便已经是顶豪杰、真汉子的事了。
徐宁安摇摇头,微微笑,没入江湖之前,江湖一切都是美好的,可入了江湖后才知道:人生何处不江湖。
现在的少年便已经是一个江湖剑客了,心中有江湖,身在哪里便是江湖。
徐宁安将酒递给水生,水生不敢置信的问道:
真的给我喝?
徐宁安点点头道:
可以让你喝一口,但是不许多喝。
哦
水生接过酒壶,狠狠灌了一大口,呛得小脸通红。
咳咳咳。
郭大瑀忍不住哈哈大笑道:
小屁孩,酒不是这样喝的。
被唤作小屁孩,水生小脸一下子瘪了下去,拔出就腰间竹剑就嚷嚷着要于郭大瑀决斗。
我不是小屁孩,我是李大剑仙,我要与你决斗。
看着胆敢向自己拔剑的李水生,郭大瑀嘿嘿一笑,让他感受了一波来自江湖的毒打。
水生剑仙不行哈,你这剑法太水了。
李水生很不服气的从地上爬起来,嚷嚷道:
我不叫水生剑仙,以后请叫我李逍遥,逍遥剑仙。
徐宁安起身拍了一下他的后脑勺道:
走啦,李逍遥大剑仙。
朝阳拉长了三人的影子,两大一小,这似乎便是最好的江湖,代代有新人。
来到金山村,这里已经是一片焦土,沦为废墟,那依旧还能看出轮廓的荒田在默默诉说这这里曾经的安定祥和。
徐宁安两人的面色都不怎么好看,见过这里的安详,便更加觉得残酷,这些淳朴的村民有什么错。
如果真的有错,那就是他们视为粪土的东西被外人当作了宝贝,这就是他们的罪。
徐宁安觉得自己能想的到的理由有些荒唐有些可笑,可这就是现实,村民应为捧着金碗吃饭,便成了不得不去死的理由,可笑不可笑。
村口有一块石碑,上面刻着金村之墓,徐宁安认得,那是张道陵的字迹。
这墓碑从云雾山外刻到云雾山里,他心里压抑这多少悲愤呀,也难怪他三年安于这小村子,不回青城山。
他守护的不仅仅是一个村子,他守住的更是心中的一份安宁,一份希望,一个美好的江湖。
看着笔势极沉的几个字,徐宁安似乎能体会出当时张道陵悲愤心情。
徐宁安面带苦涩的问道:
其他六个村子都这样立碑了吗?
水生同样脸色不好看,当初若不是张先生及时赶到,或许就不止七块碑了,或许还得加上一块水门村。
是的,都是张先生立的。
我曾问过张先生,为什么要那些黑衣人要杀我们,可是张先生只说了一句我听不懂的话:这便是当今世道罢了。
什么是当今世道呀?
水生仰起头看着徐宁安,因为徐宁安也象张先生认字,所以他一定懂的。
然而徐宁安却摇摇头,他姓徐,所以最没有资格在评价现在是什么世道。
倒是郭大瑀苦笑这摇摇头说道:
权贵眼中是盛世,百姓眼中是乱世,从十国乱战便已经持续到现在的乱世。
是呀,二三十年的时间里,战火从来没有消散过,权贵发起战争财,敛尽天下财。而百姓却是民不聊生,就连这山中的世外桃源都没能幸免于难。
徐宁安缓缓说道:
盛世会有的,乱世也终究会结束的。
徐宁安心中已经下定了某种决心,为了爷爷,为了大哥,更为了这天下百姓,有些东西是要去争一争了。
郭大瑀从废墟中捡到了好几套金碗块,有些小贪财的他一样也没有留下,全部埋在了墓碑旁。
这些年走走江湖,见过许多的生生死死,可终归是见不得那些手无寸铁的百姓冤死。
他郭大瑀自称郭大侠,自认不能玷污了那个侠字,当有所为,有所不为。
人立于世,身立于心,但求一个问心无愧。
回来的路上,三人都沉默寡言,水生抬起头看向背刀的郭大瑀道:
你能带我出去一起闯江湖吗?
郭大瑀问道:
为什么想出去闯江湖?
水生毫不犹豫的说道:
我要杀掉所有的坏人。
郭大瑀摇摇头,很不客气的说道:
就凭你这句话,这江湖你走不了。
为什么?
郭大瑀目光看向远方,缓缓说道:
如果你带着杀心走江湖,那走的不是江湖,你眼里所见都是恶。
江湖有善有恶。亦可拔刀四顾,血流成河。亦可侠义当头,百世流芳。所以带着仇恨的江湖是不全的江湖,至少我看来是这样的。
徐宁安带着诧异的目光看向郭大瑀,没有想到郭大瑀还能说出这样的话。
其实郭大瑀是有些心虚的,毕竟这话是他从一个老说书先生哪里学来的,他觉得很有道理便记下了。
突然听到一阵哭喊声,三人向前望去,那个留着鼻涕放飞雀儿的小孩哭喊着向边跑来。
远远的徐宁安便已经看到他小小身板上染着血迹,顿时面色一寒,大感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