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见面,分外眼红,两人目光死死的对视,谁也没有服软的意思。
尤其是徐宁安,脸上沾血的缘故,看起来戾气十足,带着冷漠与残忍,凶狠且霸道。
约摸对视了十息左右的时间,知道大势已去,自己无可奈何徐宁安的徐凌大手一挥,沉声道:
“撤军。”
徐凌不笨,若是今日两支军队真的打起来,那就是正中老不死皇上的计谋了。
显然徐宁安已经掐准了这点,所以才故意挑衅,有恃无恐。
当然徐凌也不排除徐宁安这个疯子就是想激怒自己,引发冲突,两军血拼。
徐凌向来尊崇“小不忍则乱大谋”,既然已经错失良机,那便只能打碎了牙齿往肚子里咽。
所谓,忍字心头插把刀,心头滴血那才叫忍。
大军缓缓撤退,徐凌调转马头后,走出去一截后,转过头看向徐宁安说道:
“徐宁安,不要得意,咱们走着瞧,将来谁能坐上那个位置尚未可知。”
徐宁安细心擦着刀上的血,没有抬头去看徐凌,嘴角带着讥讽的味道。
“最喜欢你们痛心疾首,但又拿我无可奈何,最后只能通过言语寻求安慰的样子。”
徐凌微微一笑,转头离去。
徐宁安调转马头,看向蒋庄。蒋庄翻身下马,单膝跪地,双手抱拳,沉声道:
“原骁骑军校尉,现楚江布防将军蒋庄参见世子殿下。”
身后三千骑齐齐下马,单膝跪地,大声道:
“参见世子殿下。”
徐宁安翻身下马,扶起蒋庄道:
“蒋将军,快快请起。”
小些时候,大哥徐宁平无事时候经常与他说父亲的事,难免谈到一些猛将部下,对于蒋庄,徐宁安的记忆尤为深刻。
入伍前,此人原本是乞丐,恰逢徐渊改府兵制为募兵制,便参军入伍,凭借着不怕死的劲头,履历战功,跟随徐渊南征北战,立下赫赫战功。
攻灭越国后,开启伐楚之战,当时徐渊率军在楚江以北与楚江以南的洛松大军隔江对峙。
楚江城作为楚江南岸的第一大城,想要大军挥师南下,攻陷楚国全境,这楚江城必须拿下,可惜大江相阻,久攻不下。
看着江面浮尸,血染江红,蒋庄立下军令状,率领一千死士,冒着大雨,夜袭楚江城。
蒋庄出发前便告诉所有死士,要么死在楚江城的城头,要么死在楚江里,葬入这楚江之中。楚江城不破,那便没有人可以活着回到北岸。
当夜,暴雨使得江水暴涨,蒋庄丝毫没有犹豫,带着一千死士渡江。暴涨的江水掀翻了许多艘小渡船,还没有摸到楚江城的城头,便已经有三分之一的人葬生江水之中。
这种鬼天气,楚军自信满满,怕是一只蚊子都飞不过江,结果一支大离军悄悄攀爬上了城头,毫无防备的楚军死伤惨重。
楚军反应过来后反扑,蒋庄死守不退,给大军争取过江的时间。
一支箭射中了眼睛,他竟然连箭带眼珠给一起拔了出来,当着敌人的面,将眼珠子丢进嘴里,嚼的嘎嘣脆,吓得楚军肝胆欲裂。
大离军攻上楚江城头的时候,从死人里将他找了出来,已经奄奄一息。
最后从他身上取出了十多个箭头,这家伙也算命硬,竟然还给挺了过来。只是一千死士过江,最后活下来的就只有他一个。
后来便升任楚江布防将军,一开始是想让他震慑楚江以南楚国旧族,现在嘛,主要还是盯着北面的齐王。
蒋庄咧嘴一笑,以前老是听说大将军的儿子每天就只会寻花问柳,不务正业,现在一见,才知道都是狗屁传闻。
“殿下,以后老子要是在听见谁说你是纨绔,老子一斧子劈了他。”
徐宁安看着眼前这个独眼将军,满脸的伤疤,足可见证他的身经百战。
“幸好将军来的及时,不然今日能否活着走出湖州都是一个迷。”
蒋庄咧嘴一笑,只是脸上的伤疤使得他笑起来有些面目狰狞。
“该死的齐王府在最近的路上放置了重兵拦阻,末将听了方玄舟大人的建议,绕远了一些,幸好赶上了。若是世子殿下出了问题,那我一百个脑袋不够掉。”
徐宁安拍了拍蒋庄的肩头,一切尽在不言中。
当年随同父亲征战天下的老人,如今又还有几人。一将功成万骨枯,将军脚下多枯骨,何况蒋庄是从这枯骨堆里盘出来的呢。
徐宁安翻身上马,策马南下,入江南。
身后三千骑紧紧跟随,马蹄声如雷滚滚。
军中向来猛者为尊,徐宁安的那一刀,已经斩进了三千骑的心里。
李成玉往坟头添了一抔土,面带苦涩,一代人杰宋公明陨落,这个注定有望争一争天下前五,能用剑与剑主一较高下的剑客终归没能与天下第一剑一战。
“这里也算是青山绿水,不错的埋骨地。”
李成玉上马继续南行,身后的墓碑上只有“宋公明之墓”,李成玉没有将“七杀剑”刻上去。
七杀门成就了宋公明,但是也拖累的宋公明,他手中的七杀剑终归还是束缚与宗门之下。
十五六岁的那会,李成玉便是听宋公明、任刀行、陆少游等等一众新崛起的天才,才对这江湖充满了向往。
就像现在一般,十五六岁的少年,更多的不是向往遥不可及的天下第一,什么天下前五,而是羡慕张道陵、柳东卿、欧阳杨青儿等新起江湖俊杰,期盼着在他们的年纪时,也能像他们一样闻名江湖。
那时候李成玉最羡慕的不是俊杰榜用刀第一的任刀行,而是俊杰榜用剑第一的宋公明。
因为李成玉觉得任刀行呆头呆脑,老态龙钟,没有一丝江湖豪侠的气息。倒是宋公明风度偏偏,很有侠气,唯一的遗憾就是他用剑,不用刀。
渐渐的,自己走入了江湖,也成了让江湖后辈仰望的人,渐渐的又被江湖遗忘。
到现如今,他已经一刀将任刀行劈回蜀都城内,又给宋公明的坟头添了一抔黄土。
不知不觉中,曾经让他仰望的存在,现在已经匍匐到了自己的脚下。
手中的刀还是曾经的刀,只是在抬头,已经没有想让自己仰望的人了。
当站在山巅时,才知道山下的风景其实不比山巅差,只是来时没有细看,在回头已经满山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