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营号角震天鼓,将军马上逐寇掳。
鸟语花香银铃笑,姑娘溪畔浣轻纱。
谁家女子翘首盼,又逢花落君可安。
谁家男儿不回头,寒衣铁甲离乡愁。
小娘子,且等等,莫让英雄成那心寒人。
好男儿,早些回,莫等红妆褪色缟素成。
乱世的烽火狼烟,催落多少女儿泪。
盛世的国泰民安,洒下多少男儿血。
切莫悲,切莫悲。
山河锦绣,故人一去,不回便不回。
低沉的歌声回荡在江南城头,蒋庄颤抖着嘴唇轻唱,当年随着徐大将军出征,这歌声可比现在嘹亮的千百倍。
只是当年一起唱歌出征的故人,许多一去便不回就不回了。
望着城下滚滚而来开始架起云梯爬城的叛军,城头的歌声戛然而止,蒋庄拔出腰间战刀,怒吼道:
“人在城在,兄弟们迎敌。”
可以用来守城的东西已经寥寥无几,原本繁华的将江南此刻已经是一片废墟。
这一次,洛松亲自率领大军攻城,在徐和那里立下军令状是小事,关键的是这一场仗已经让他丢足了面子。
浔阳战场,与关诚的交手中,可谓是败的一塌糊涂,一直被关诚牵着鼻子走。
江南城攻坚战,依旧是被蒋庄防的死死的,本该八九月便要攻下的江南城,到现在依旧没能攻下,他还能被称为名将?
他心里是憋着一口恶气的,毕竟当年蒋庄偷偷渡江,爬上了江城的城头,并且坚守一夜,让徐渊的大军赶到,使得江城被攻陷,楚国大败。
现在还能站在江南城头的士兵,没有一个不带伤的,说为残兵已然不过分了,可是他们眼睛依旧燃烧着熊熊战意。
死守江南城将近一年,他们已经将自己的血肉视为城头的砖石了。
想要攻下江南城可以,不过前提是得踏着我的尸体过去。
死也要一换一,即使手中没有了兵器,也要抱着敌人跳下城头。
可是后方的叛军像是杀不完一般,源源不断的涌上城头。
随着涌上城头的大军越来越多,城头的守军已经顾不及防守城下的敌军,与走马道上的叛军扭打在一起。
血水沿着走马道汇聚成了小溪,鲜红鲜红的,触目惊心。
城头的蒋字军旗不断被丢下城头,挂上洛字军旗,守城的士兵没有一个胆怯,他们知道没有援军,他们倒下了,江南城也就倒下了。
‘人在城在’的意志支撑着他们倒下又爬起来,只要还有一口气在,那城就不曾失守。
战场已经被分割成无数小圈子,谁也顾不上谁了,只有杀一个回本,杀两个赚一个,不亏。
夕阳西斜,圈子已经越来越少,整一个江南城东城城头已经站满了叛军,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那个唯一的圈子。
没有了一只眼睛的蒋庄此刻就连手臂也不见了一只,单手握刀,用插在尸体上的长枪支撑着自己的身体,不让自己倒下。
他的脚下已经叠了几层敌军的尸体,身上的战甲已经破开了好几道口子,伤口往外翻,鲜血不断外涌。
原本另一只完好的眼睛也被一箭正中瞳孔,幸好只是射到眼眼睛,没有洞穿头颅。
亦如当年在江城城头时一般,蒋庄将刀插在脚下的尸体上,一咬牙,猛的一拔,眼眶里溅出一道血水,眼珠子随着箭矢被一起拔了出来。
蒋庄将眼珠子像吃江南城街边的小串一样,放进嘴里嘎奔脆的嚼了起来,大笑道:
“不错不错,和当年在江城城头时的味道一般,哈哈哈。”
“洛松小儿,你攻下了江南城又如何,还不是和当年一样,惨败而已,哈哈哈。”
洛松气的脸色铁青,眼前之人当年站在江城城头,吞下自己的左眼笑自己大败。
现在,他又站在江南城的城头嚼着他的右眼,笑自己大败,似乎当年的耻辱又来一回。
“蒋庄,你的遗言就是这些吗?”
蒋庄拔起尸体上的战刀,笑道:
“切。”
“军卒葬沙场,何来遗言一说?”
说罢,蒋庄举起手中刀就要自尽而亡,洛松眼疾手快,一道暗劲打在其手背上。
战刀直接被打落在地,蒋庄也跌落在尸体堆上,靠在城墙上,问道:
“怎么,想要羞辱老子一番?”
洛松脸色阴沉道:
“庆王有令,活捉蒋庄,要亲自砍下你的脑袋祭祀战死的兄弟。”
其实洛松也不喜欢徐和这种作风,军人自有军人体面的死法,不应该如此折煞与人。
可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洛松也只能按徐和的想法来办。
“带走。”
几个士兵上前,正欲架起已经奄奄一息的蒋庄,突然一柄剑从天而而降,两个士兵脖子喷射出一道血花,暴毙而亡。
一个身穿黑衣的鬼魅身影浮现,挡在蒋庄面前,薄如蝉翼的长剑围着他上下纷飞。
洛松回过身看着眼前之人,微微皱眉道:
“柳东卿,你什么意思?这里是江南城,不是剑冢,不是你想来便来,想去便去的地方。”
柳东卿只是冷漠的看了他一眼,便蹲下身,外蒋庄体内打入一道真气,吊着他的命。
被蒋庄嘲笑也就算了,现在竟然被一个江湖中人也这般无视,自己好歹也是数十万大军的统帅,这么不要面子的吗?
憋了一个肚子火的洛松猛然间拔出腰间剑,顷刻间周围都是剑气纵横,好歹也是化道境,早就名声在外的君子剑洛松,何时这般窝囊了。
柳东卿站起身抓过游走在身边的柳叶,缓缓归鞘,嘲讽道:
“我还以为你不敢出剑呢?”
当初这个家伙可是被化名做夜孚的苏仪一个照面就吓跑了,连剑都不曾拔出来过半分。
“年少以才气问世,稍长以剑道闻名,又得我师傅赠予的丹青剑,故而有了君子剑洛松。”
“只是没有想到当年意气风发的少年,现在成了被打断了脊梁的丧家犬。”
楚地多风骨,不为二臣的马凉身上能看到,入朝为官的户部尚书杨文怀身上也有,可是洛松身上没有。
他的年少风流已经随着楚国的覆灭付之东流,打断了脊梁的丧家狗。
面对强敌,连拔剑的勇气都没有,能算的上剑客?柳东卿看来,什么君子剑,早就已经雨打风吹去了。
“柳东卿,若是念在剑主当年的赠剑之情,前不久你强闯江南城便已经是死路一条了。”
柳东卿用气死人不偿命的语气道:
“哦,是这样的吗?当时我还以为你洛松不敢拔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