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惊重已经回来一段时间,沈忆正要回寝宫,路上思考着关于他加封的事情,一转头发现他还在身后跟着,下意识皱眉。
“你这么闲?”
谢惊重愣了一下,“不闲……”
“那你跟着本君作甚?”
谢惊重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抬手行了礼,“惊重先行告退。”
他走了之后,沈忆看着那道高大的身影,总有种奇怪的感觉。
谢惊重和以前似乎不太一样了。
随行太监终于能跟在她身后,谢惊重长得太高,身材又雄壮的很,脸上没挂着表情的时候,犹如一座移动的冰山,对于他们这种宫人来说太有压迫感。
太监忍不住开口问沈忆。
“君上,您看起来心事重重的样子。”
沈忆颔首,“你说,给谢惊重什么新的官位比较好?昀朝向来重文轻武,当朝武将,他已经算是地位很高的了,往上已经无可再封。”
以前的萧子疏是正一品,虽然如今还是,但早就已经形同虚设。
谢惊重是正二品,武将的最高职位,前朝已经没有更高的官位可用来受封,他此番从边疆回来,本就应该嘉奖。
况且,给他更高的位置也是迟早的事情,是应该提前想一下,正一品武将该居何位。
太监忽然想到了什么,凑近小声开口。
“君上,咱们昀朝还有一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呀!”
“嗯?”
什么时候有这种官位了?
太监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这不,朝堂上下都催着君上选婿,王夫不就是天下男人最高的位置吗?如果君上真的想不出来,奴才觉得,谢将军倒也不是不可以……”
他这话说出来之后,身后跟着的不少人都屏住呼吸,已经能够料想到君上生气的样子了。
可是空气安静了三秒,倏的传出了沈忆的一声轻笑,她不但没有生气,反而颇为赞赏,“你这话倒是提醒本君了,差点忘记正事了。”
光顾着生气,都忘记谢惊重才是这个位面的男主。
他官居正一品之后,如果还想往上继续受封,王夫就是一个很好的去处。
自古招来的王夫、驸马都没有实权,不能作官,就是为了防止这一类男子攀高枝,扰乱朝堂秩序。
届时必定会有很多人反对,刚刚是太监的话就提醒她了,那一天迟早会到来,所以沈忆要为他铺平一条道路。
一条他踏上王夫之位,却没有任何一个人敢说一个不字的路。
沈忆回到书房准备处理奏章,安静的大殿之内没有一个人,她进去的时候,脚步微微停顿了一下,唇角勾了一个笑。
男人沙哑而又带着淡淡冷漠的声音传来。
“君上回来了,怎么如此之慢?”
声音隔着有一段距离,沈忆侧眸往书桌旁的屏风后面看过去,果然看到了一道身影。
特制的可以推动的木椅上,男人的眸子一如既往温柔的看着她,只是唇色苍白,显然身体很差,断腿、断臂才过去短短几日,他如今就已经在这里坐着了。
沈忆走过去,绕过屏风,看他第一眼的时候,竟然有些恍惚。
萧子疏一头青丝,几日之间竟然白了一半,眼尾夹杂着一丝疲惫,抬眸看向沈忆的时候,唇色苍白到下一秒仿佛要晕过去,想必现在伤口还在隐隐作痛。
他仍旧穿着那一身白衣,看起来却如此刺眼。
举国上下都知道他的遭遇,也知道他如今甚至被囚禁在皇宫里面,住的地方离书房不远,目前对于女君而言,他唯一的用处也就是出谋划策了。
沈忆微微拧眉,“是你自己要造反,你这是在怪本君?”
萧子疏摇头,心中已经一片死灰,“没有,子疏余生只能这样度过了,这一切都是我自作自受。”
沈忆瞥了他一眼,坐到了书桌前,不再理会他,桌子上的奏章已经处理了一半的时候,她抬头,发觉萧子疏还在看着她。
只是那目光还夹杂着几丝温柔,眉心拧起,安静注视着他。
沈忆忍不住笑了笑,“本君已经把你折磨成了这样,你该不会还对我有情意吧?”
萧子疏愣住,“你怎么会知道……”
“或许是因为你之前过于狂妄,你的眼神从不会加以掩饰,那日本君晕倒,反复听别人提起那日你要闯进寝宫,那个时候开始,本君就知道了。”
她以为,萧子疏肯定是个薄情寡义的,二人已经经历过那样的情况,应该此生不复相见才对。
可萧子疏还是很平静,安于面对现在的状态,甚至眼神中还夹杂着情,她不懂,一个想要造反的乱臣贼子,真的如此多情吗?
萧子疏索性也不再隐瞒。
“女君,我们二人和谢惊重几乎算是一起长大的,都是同一个年岁的,只是先前见面很少罢了,我在朝堂上屡次阻止你选婿,如今我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不可能再有任何危险你的地方,不知道王夫的位置,你有没有考虑过我。”
萧子疏声音停顿了一下,伤口的地方越来越痛,他咬牙,继续开口。
“历朝历代的驸马或者王夫,都不允许入仕,毫无疑问,我才是最合适的人选。”
哪怕如今已经落到了这个地步,他还是想奋力一搏。
既然已经和自己的统一大业无缘,这天下也不会有他萧子疏的一分一毫,那他就果断割舍那一部分,只守住眼前这个人。
他强忍着痛,知道今日发生了什么,刚一醒来就从床上挣扎了起来,让人把他送来了这里。
他一直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此时此刻更加清楚。
萧家早就已经被株连九族,他一个亲人也没有了,之于他而言,唯一能够抓紧的就只有眼前这个人了。
沈忆抬手托着下巴,在有些暖意的阳光里笑了笑,耳侧的铃兰流苏碰撞,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萧子疏恍惚之间又被这样的笑意迷了眼睛。
多少年前,他就是因为这样一个笑,彻底迷恋上了这个风华绝代的女子。
而眼下,她依旧笑的灿烂,说的话却犹如一把匕首,硬生生的插入人心。
“萧子疏,不要再做你的春秋大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