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颖低叹:“不值得,真得很不值得!”就因为感情,除掉背弃自己的对象和这个对象蛮不讲理的家人,从而愣是把自个的命葬送,实在是傻的没法说。
“没什么值不值得的,这有的人纯粹是一根筋,一旦冲动起来,不管不顾,做出罪大恶极之事,等回过神,
又发现自个后悔了,可这有什么用呢?世间没有卖后悔药的,既然做了,那么就得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顾彦语气平淡,听不出任何情绪,待他音落,舒颖静默好一会,开口:“你说的是。”
长时间没听到舒颖再做声,顾彦禁不住轻唤:“小颖……”
“嗯?”
舒颖抬眸不解地看向男人。
“心太软不好。”
他的小丫头啊,真得是过于心地善良了,前有对迫害自己的胞姐不计前嫌,现如今又对一个杀人犯心生同情,这要他如何是好呢?
缘由?
很简单,为非作歹的人往往最会利用他人的同情心,若是一旦被其盯上,难保不会遇到祸事。
如是想着,顾彦禁不住忧心忡忡,面部表情看起来异常凝重。
可他不知道的是,舒颖并非是个同情心泛滥的人,她只是觉得苏强之所以犯案,全源于崔家人把事做得太绝,
且在舒颖看来,苏强本性一点都不坏,甚至很是积极上进,同时年岁不过二十多一点,却在今时今日因对崔家七口人命案,不得不接受法律制裁……实属可惜!
而这可惜,不是说苏强不该为他犯下的案子受法律制裁,对,就是这样!
“你该不会以为我有颗圣母心吧?”
舒颖好看的秀眉微微上扬,她与男人四目相接:“我实话告诉你吧,我狠的时候你是没见过,要不然,你准说不出刚才那句话。”
她心太软?
笑话!
从小到大,她很喜欢一句话: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礼让三分,人再犯我斩草除根!
圣母心要不得,烂好人她是绝对不会当的,而她对苏强这么个生出些许同情,无非是崔家人的吃相过于难看,
使得她即便知道苏强是杀了崔家七口的罪犯,也对其生不出什么恐惧的念头。
何况就她从画像中看到的,苏强形销骨立,整个人仿若丧失了所有生机,见公安上门,短暂怔忪,而后浑身放松,
主动伸出双手,由着公安人员给自己戴上手铐,又领着公安人员去后院挖出埋在香椿树下的作案工具和当晚所穿的上衣外套……
这些不难看出,苏强对于他杀人一事,十之八九后悔至极。
否则,不会在杀人后,整个人像是失去所有生机,如木头人似的活着。
“那倒不至于。”
顾彦俊脸上浮现抹浅淡的笑容。
“别和我说什么不至于,我看你就是那么想的。”舒颖嗔眼男人,说:“可还记得我甩人巴掌?”
不等顾彦做声,她又说:“在孟家屯生活那会,我不仅有抽人巴掌,而且有抬腿踹人,更甚至将一个大老爷们揍得眼泪鼻涕横流嗷嗷叫,你就不会说我是圣母心了。”
顾彦摸摸鼻头,一脸不自在:“可你确实是同情那个苏强。”
“我是有那么点同情,但我没圣母心到认为他没有错。”
舒颖淡淡说:“他犯的可是人命案,且杀了一家七口,哪怕他所作所为是事出有因,然而错便是错,因此,他被法律制裁,是他该承受,也必须承受的!”
顾彦认错态度良好:“好吧,是我误会你了。”
“我是不会和你计较的。”
舒颖很是大方地回了句。
“我媳妇儿宰相肚里能撑船!”
顾彦吹彩虹屁。
“承蒙夸奖。”
舒颖一点都不客气,受领了男人的彩虹屁。
顾彦笑出了声,下一刻,舒颖亦发出低笑,两人互看彼此一眼,舒颖说:“咱俩是真得越活越回去了,睡觉。”
“好。”
相拥而眠,顾彦在亲亲媳妇儿眉心印下一吻:“晚安,我的小丫头。”
“嗯。”
舒颖闭着眼睛应了声,心里想的却是:肉麻!
……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两个来月翻了过去。
这日下午,舒颖接连做完两台手术,等她从手术室出来,神色间难免流露出些许疲态,走在她身旁的护士见她面色有点发白,不用关心问:“韩大夫你没事吧?”
舒颖摇摇头:“我挺好的,你去忙吧,不用管我。”
“可我看你脸色有点苍白,这显然是累到了。”
和舒颖说话的护士并未离开,她伸手直接扶住舒颖:“韩大夫,我还是先扶你回办公室歇会吧!”
“不用。”
舒颖再次摇头。
“韩大夫,你脚步虚晃,我要是不扶着你的话,你万一摔倒了可怎么办?!”
小护士说着,扶舒颖继续前行:“算上今个中午做的那台手术,韩大夫你今个做了三台手术呢,这工作强度真得有点大,你累到了在所难免。”
“小吴,我真没事。”
舒颖如是说着,她今日确实共做了三台手术,且都不是什么小手术,一站就站近三个小时,如果不是她身体素质够好,就下午站在手术台上的时间总和,一般人还真有些挺不住。
试想想,长时间站着不动,手里还握着手术刀,且要精神力专注,否则,会造成手术失败,在这样的工作强度下,
舒颖愣是完美完成两台大手术,不说其他,单单在手术室给她做助手的医生和护士,无不佩服。
并在舒颖做完最后一台手术后,齐齐为舒颖鼓掌,眼里满满都是崇拜。
“好了,我到了,你快去忙你的吧,对了,谢谢你了,小吴!”
到办公室门口,舒颖微笑着向吴护士道谢,见她气色有所恢复,吴护士放下心来:“那我去忙了。”
“嗯,去吧。”
舒颖嘴角噙笑,轻点点头。
望着吴护士身影走远,舒颖在收回视线的时候,不经意间扫到一约莫三十来岁的女同志站在不远处的走廊拐角,似乎正在看着她。
而令舒颖感到奇怪的是,这道目光最近几日她没少感觉到。
眉心微蹙,一时半会舒颖想不出那偷偷观察她的女同志是哪个,但又好像有那么一点点印象。
落在身上的目光消失,舒颖知道那看着她的女同志肯定走了,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
住院部316病房。
“怎去了这么久?”
说话的是位着装讲究、头发略显花白、年约五十多岁的妇女,她听到病房门被推开,转头就看了过来,不耐地抛给走进病房的儿媳妇一句。
没错,走进病房的正是那妇女的儿媳妇。
“人比较多,我排了会队。”
单莉莉扯开嘴角强挤出一抹笑,低声回应其婆母。
“你还真应了‘懒人屎尿多’这句粗话。”
方慧萍是真看不上单莉莉这个儿媳妇,当年若不是他儿子非得把人娶进门,哪怕是单莉莉倒贴,她都不愿接纳对方成为他们家的儿媳妇。
被婆母挑刺、言语羞辱,于单莉莉来说早习以为常,她抿了抿唇,走至病床边另一把椅子上坐下:“晨晨这有我看着呢,妈你回家休息吧。”
“我回不回去要你管?”
瞪眼单莉莉,方慧萍没好气说:“你说说你,你对得起我陆家、对得起国栋吗?要知道,你当年可是个二婚头子,
而且是小县城走出来的,但我家国栋也不知道种了哪门子邪,非得把你娶进门,这娶便娶了吧,只要我儿子开心,
我和他爸没什么大的意见,可你倒好,进门好几年才怀上晨晨,原想着看在我儿子孙子的面子上,我就认了你这个儿媳妇,
熟料,你的肚子怎就那么不争气,给我生了个先天不足,像小猫儿一样的孙子,这便罢了,毕竟凭着我陆家的条件,只要好好养着我孙孙,他迟早能像正常孩子一样健康……”
单莉莉脸色变得不怎么好,她出言打断方慧萍:“妈你别说了成吗?我确实是二婚,但我前夫是为国牺牲的,而我和国栋结婚,
是国栋主动追求我的,并非我死皮赖脸非得嫁给他。至于晨晨的身体状况,我也不想的。”
“我儿子追求你你就要嫁啊?你不会拒绝吗?再说到晨晨的身体,如果不是你自个身体有毛病,晨晨能先天不足?还有晨晨的再生性障碍贫血,你能说着和你没关系?”
方慧萍冷着脸怼单莉莉。
“妈,晨晨是我和国栋的儿子,晨晨上下来就身体不好,还患有再生性障碍贫血,要说有错,那也是我和国栋都有错,你不能把责任全推到我一个人身上。
再说,我前面生的那个孩子他一直都好好的!”
单莉莉眼眶泛红,为自己多年遭受的委屈辩解。
“我听明白了,你这是在说我儿子的身体有问题,才生下晨晨这么一个不健康的孩子,对不对?”
在方慧萍心里,她儿子是千好万好,她是绝不允许任何人说她儿子一句不是,何况在方慧萍的记忆里,她儿子国栋从小到大可没生过一次大病,且身子骨健壮得很。
这辈子她虽说只给她家老头子生了国栋一个儿子,但她儿子打小优秀,是他们大院里最有出息的孩子之一,不成想,娶了个媳妇,却差点丢尽她的脸。
而这都是她眼前这破落户给害的!
“妈你想怎么说便怎么说吧。”
看眼躺在病床上熟睡的儿子,单莉莉不打算继续与方慧萍进行口舌之争。
“单莉莉,你就是个祸害!”
方慧萍的声音不大,她怕吵醒孙儿。
单莉莉一语不发,她握住儿子的一只手,看着他病态白的脸,心里阵阵抽疼。
“不说话你以为就能否认你不是个祸害吗?”方慧萍的脸色此时异常难看:“我家国栋是独苗苗,到晨晨这,
你个不争气的,一年一年过去,不见再生一个……要不然,要不然晨晨的病能到现在都没得治?”
大夫都说了,要是能找到合适的骨髓,她的孙儿就有极大可能治愈。
但她眼前这个祸害却没给她的孙儿生下一个弟弟妹妹,而他们家的人,又没一个和孙儿的骨髓配对成功,如此一来,晨晨将要面临什么,是显而易见。
“妈你能不能别这么无理取闹,是我不想生吗?是我在生晨晨时伤了身体无法再生育,这些你都知道,为什么非得埋怨我?”
单莉莉很痛苦,前后两段婚姻……不做对比的话,倒没什么,可一旦做对比,她这第二段婚姻,简直堪比泡在黄莲里。
想她在和前夫韩野结婚那会,他们彼此相爱,她是文工团的舞蹈言语,韩野是开战机飞行员,是特别优秀的存在,更是被称之为“传说”。
他们结婚,没多久,她怀上他们的孩子,不料,意外陡然降临,她的爱人,她孩子的父亲……在一次试飞时……为保全战机,为保护国家财产,牺牲了自身。
得知噩耗,她感觉天都要塌了……周围人没少劝她拿掉腹中的孩子,可她……可她舍不得,家里爸妈和兄姐亦劝她,
说她还年轻,没了孩子好再找个好男人,而她谁的话都没听,她坚持要把孩子生下来……
十月怀胎,一朝瓜熟蒂落,她没想到的是,随着孩子落地,娘家爸妈就强烈要求她把孩子送给爱人的家里抚养,若果她不同意,他们就把孩子送往孤儿院。
没得选择,且她到底还年轻,她怕……怕她真要是再婚,儿子如果跟着她,男方对儿子不好可如何是好,于是……于是她违心将孩子送至安城爱人家里。
现如今,距离当初十多年过去,她每每回想起和前夫在一起生活的点滴,心里有的无不是欢喜和感动,及对他们儿子的愧疚。
特别是在面对现如今的丈夫和其家人冷漠相待时,她难受得很。
因为比起前夫,陆国栋这个第二任丈夫对她虽说也还可以,但一遇到她和他的母亲发生矛盾,他每次都是要她低头,说他妈是长辈,作为儿媳,她必须得尊重,受点委屈没什么。
回回如此,这使得她感觉到在家里过的日子好不憋屈……
可嫁给对方是她点了头同意的,再憋屈,她也得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