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一灯如豆。
刘辨面前的案几上,铺满了荀彧、枣祗等人的工作计划。
他正按照军师联盟的建议,对其中内容,进行批正,以及提出合理化的建议。
刘辨一边批改,一边吐槽:“当皇帝如果成天做这种事情,还不得累死吗?怪不得很多皇帝都不长命,简直坑爹啊。”
“辩爷别急。”
军师联盟的声音跟着响起:“你现在这么累,主要是没有一套行之有效的组织管理体系,以及荀彧、枣祗等人,还没能习惯你的管理模式。”
“放心吧,万事开头难而已,只要等到他们全都学会了这套管理体系,以后辩爷的任务会越来越轻松。”
刘辨自然清楚军师联盟的意思,但仍有自己的疑惑:“老师,这套现代化的企业绩效考核办法,放到古代模式下,能行吗?”
军师联盟轻声道:“辩爷,你以为古代的朝廷,就没有kpi考核了吗?”
刘辨为之一愣:“啊?难不成,真有?”
“当然!”
军师联盟极其肯定地道:“其实,在我国古代,就有一套系统的官吏考核制度,考课是其中最重要的一种政绩考核。”
“所谓考课,包含着两种意义:”
军师联盟旋即给出解释:“其一是考,就是考查自中枢至地方,各级官吏在其任职期间,执行国家法令的具体表现;”
“其二是课,简而言之,就是依照朝廷的行政计划,进行督课!”
“据《尚书·舜典》记载:舜曾提出三载考绩,三考,黜陟幽明,庶绩咸熙。”
“秦朝《为吏之道》中记载,对官吏的考核主要是通过上计,上计就是年度考核,地方各级官吏逐级向上汇报本年度政务政绩。”
“这种制度要求地方官,年终将辖区内户口、垦田、赋税等情况的数字,写在木简上,汇编成册,上报朝廷,接受考核,皇帝则根据其政绩优劣,论功行赏,或是给予惩罚。”
“此外,朝廷还会通过监御史,进行巡察监督,根据考核与巡察的结果,对官吏进行升降赏罚。”
“到了唐代......”
“还有......”
“总之,诸如此类,不胜枚举,这已经跟现代的企业kpi考核制度,有异曲同工之妙了,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嘶—!
刘辨听得是心惊肉跳。
他实在是不敢相信,古代人居然如此的聪慧:“受教了!”
军师联盟则是继续道:“所以,辩爷完全可以放心,专家帮你制定的这套kpi考核制度,古人应该可以接受,而且咱们的更加完善。”
“最为关键的是,目前辩爷的新朝规模小,真正掌控的区域,也不过只有方圆一百四十里而已,施行这套策略,算是对官员的一种筛选。”
“管理学上讲,试点先行,逐步推广!从某种意义上而言,宛县这方圆一百四十里地,就是辩爷新朝的试点,只有这里行得通,以后才能逐渐推广出去。”
“辩爷。”
军师联盟最终强调道:“咱们目前就是在打基础阶段,只有把基础打扎实了,接下来的路才会越走越顺,所以别怕累,挺过来就好了。”
“恩。”
刘辨心底的火,再次被军师联盟点燃。
他活动了活动筋骨,继续挑灯夜战,批阅进度管理表。
“辩爷,从荀彧等人送上来的进度管理表上看,戏志才的最细致、全面,一定是深思熟虑过的,荀彧的整体质量最高,枣祗的相对较差。”
“专家已经针对枣祗的问题,专门列表,咱们慢慢调教他,此人能在历史上留名,足以证明其能力,这一点不必担心。”
“好!我会着重强调的,老师放心。”
“辩爷加油,一定要抗住。”
“放心吧!”
“......”
刘辨挑灯夜战的身影,同样在直播间里掀起了热议:
“新朝就要有新气象,辩爷要加油啊。”
“尼玛!我高考都没有这么累。”
“高考算什么啊,至少有标准答案,能跟这比?”
“没错,朝廷管理制度的建立,可是非常非常重要的。”
“当皇帝的都这么用功,我还有什么资格瞎哔哔!”
“受刺激了,真受刺激了,我要去学习。”
“奋斗.jpg”
“+1”
“+2”
“+10086”
“......”
次日,清晨。
雄鸡报晓,朝霞满天。
太守府。
荀彧、戏贤、枣祗一起往书房方向走去。
枣祗揉了揉稀松的眼睛:“文若、志才,你们知道吗?昨日我为了把农耕进度计划做好,亲自走访了十余家农户,真是累死我了。”
“昨日最终一版的农耕进度计划,殿下一定挑不出毛病,我还真不信了,殿下万金之躯,莫非还亲自扛过锄头?”
荀彧颔首点头,微笑着道:“子敬对待工作的态度,的确很值得我们学习,相信今日,殿下一定会夸赞你的。”
“是啊。”
戏志才深吸口气,又缓缓呼出:“在下倒是亲自扛过锄头,但也做不出子敬兄如此周密的计划,想来殿下也不可能挑出毛病。”
“走吧。”
戏志才摆手示意:“咱们速去书房,等今日敲定计划后,便要收拢土地,彻底展开工作,咱们可绝不能让弘农王失望。”
荀彧、枣祗齐齐颔首:“恩,放心吧。”
穿廊过院。
终于。
抵达了书房。
吱呀—!
门被推开,一米阳光照入房间。
但见......
弘农王持笔批注,身子坐得笔直,一旁的油灯微微亮着,案几上七零八落堆放的竹简,显然已经工作了许久。
不!
不对!
荀彧猛然意识到。
弘农王不是工作了许久,而是从昨日开始,便没有停下来过。
三人本想起个大早,争取早些敲定计划,顺便给弘农王个好印象。
但不曾想......
弘农王可比他们辛苦多了。
这一瞬,三人下意识疾步上殿,诚惶诚恐:“荀彧(戏贤、枣祗),拜见殿下。”
刘辨却是没有抬头,仍在继续书写:“别愣着了,抓紧时间工作吧,孤已命王食监准备早膳,待会儿咱们便在这里用膳,争取今日把准备工作,全部做完。”
三人赶忙一揖:“喏。”
旋即。
各自归位,投入到自己的工作中。
刘辨批阅完毕,长出口气,置笔一旁,抬眸望向枣祗:“子敬,你来。”
枣祗起身,绕过桌案,赶忙上前:“不知殿下,可有何吩咐?”
“子敬,你上报的农耕进度管理表,孤昨日仔细检查过了,劳动力的使用不够合理,工序与工序之间的衔接有问题。”
“虽然这份进度计划表,比起之前有了很大的进度,但充其量只是在工序安排上而已,你必须要从人、机、物、料、法、环等诸多方面考虑。”2
“比如说劳动力上,你这里便没有考虑到......”
“......”
“这是孤做出的批改意见,你要多多学习,如果不懂的话,便过来问,咱们距离正式农耕已经没多少准备时间了。”
“......”
巴拉巴拉。
刘辨按照专家解说的高效科学管理办法,对枣祗提出的农耕计划,进行了修改与批注,提出了更加合理化的意见。
枣祗原本还有些不屑,毕竟弘农王乃是王公贵胄,怎么可能懂农田里的事情,总感觉弘农王一定是在瞎指挥。
可是......
在枣祗仔细看过弘农王的批改意见后,顿时惊为天人,惊诧不已,尤其是仔细梳理过后,才更加明白弘农王的恐怖。
其不仅在农耕中各道工序的安排上,有着绝对严谨的思维,甚至可以结合劳力、农具数量、耕牛、农田,甚至是方才安排好的城市规划,做出提前的铺垫。
枣祗上交的农耕计划表,一日之内,连续被驳回了六次,每次都有新的问题,但每次枣祗全都有新的领悟。
“受教了。”
枣祗揖了一揖,发自肺腑地感慨。
他有种真切的感觉。
彷佛......
弘农王是从更高的层面上指导自己似的,对方思绪的缜密、严谨,完全不是自己可以企及的高度。1
“哦对了。”
待枣祗退下后,刘辨忽然想起专家的kpi考核制度,目光旋即扫过荀彧等人:“农耕是接下来咱们工作的重心,单凭目前的官员数量,很难做到尽善尽美。”
“因此,咱们必须想办法提高老百姓的耕种积极性,以及各个阶层官员的工作积极性,只有这样,才能在有限的时间内,尽可能多的利用资源。”
“孤是这样考虑的。”
当下,刘辨便把工作思路简单阐述于众人:“咱们可以签订生产任务责任书,由尚书台下达今年的工作任务,且将任务细化,加入奖惩考核条例。”
“比如,文若将此责任书细化,约定只要在规定时间内,完成规定的任务,当年的俸禄便可以增加一千石,若是完不成,则会降职,亦或是罢免。”
“子敬!”
言至于此,刘辨的目光转向枣祗,轻声道:“你接到这份生产任务责任书,便需要根据责任书内容,继续细化后,交给你的下一层级,约定年终俸禄增加至八百石。”
“如此将任务书传递下去,从州郡至县乡,最终传至亭里、村落,甚至要将啬夫、游缴的积极性调动起来。”
“这是一套垂直管理体系,务必要发挥各阶层官员的作用,孤会额外成立一个考核小组,按照他们上报的计划,按月进行考核。”
“连续考核两次,或者是三次不合格的官员,降职或者罢免,对于考核成绩优异者,给与俸禄奖励外,优先提拔。”
“咱们既然是新朝,就绝对不能走老路,务必要有全新的姿态,全新的管理措施,好让长安汉庭那些尸位素餐的官员,瞧瞧咱们的能耐。”
这是一种现代化的企业管理办法,可以有效的调动各级官员的生产积极性,高效率地完成全年的生产目标。
当然,这样的管理办法,放在别的州郡,完全没办法施行,毕竟你的官员,压根就不可能深入到基层。
但是......
刘辨目前已经获得了孔家的全部资源,以及部分邓家、阴家、冯家、李家等的土地资源,从某种意义上说,是他自己手握生产资料,自己当家作主。
虽然在收入模式上,仍是以租税的方式,但却与只收租子,不干活的朝廷,有着本质的区别,大地主阶级是不会轻易把收来的粮食送上去的。
而且,新朝的官员绝大多数都是新人,即便是荀彧、戏贤、枣祗等人,也没有做过雒阳朝廷的大官,这样的官员可塑性非常强。
你把他捏成什么样子,他就有可能变成什么样子。
能够适应这套管理制度的官员,便可以留下,不能适应这套管理制度的官员,那便走人,没什么可说的。
反正目前刘辨掌控的区域,充其量不过方圆一百四十里,船小好驾驭,更容易培养出一批对自己脾气的官员。
如此一来,等到将来地盘扩大,这些官员已经有了实战经验,便可以同样的管理模样,继续奔赴下一个战场,替刘辨培养更多官员,以达到良性的循环。
“尔等以为如何?”
刘辨的目光扫过荀彧等人,试探性问道。
“这......”
众人你瞧瞧我,我瞧瞧你。
终于。
还是荀彧率先开口道:“殿下,此办法的确有助于提高百姓的积极性,但如果大面积推广开来,咱们是否有足够的资源奖励,尚且未知。”
“不必担心。”
刘辨确定一定以及肯定:“根据唐翔上报的孔家物资来判断,即便各级官员,皆能完成各项任务指标,也足够进行奖励。”
“至于次年如何?”
刘辨淡然一笑,长出口气:“等咱们的粮食全部收上来,自然可以解决!”
荀彧顿顿,缓缓点头:“既然殿下已经有过思考,那么在下表示同意,能有适当的奖惩措施,对于目前局势而言,确有好处。”
戏贤原本便是个极其认真的人,最讨厌跟不上自己节奏的部下,自然更加同意:“属下同意如此考课。”
见二人尽皆同意,枣祗又岂敢反对,只能拱手:“属下附议。”
“好!”
刘辨满意地点点头,旋即从桌案上取出几枚竹简:“志才,这是孤按照想法,随意写的一些意见,你将其汇总后,加入自己的想法,做一套考课出来。”
戏贤一揖:“喏。”
旋即。
他疾步上前,取过竹简。
刘辨补充一句:“尽快做完。”
戏贤点头:“殿下放心。”
“殿下。”
正在这时,殿外响起个声音。
刘辨举目望去。
但见,殿门吱呀展开,朱彤迈步进入,欠身拱手:“按照殿下吩咐,早膳已经准备好,是羊肉羹,不知殿下您是现在享用,还是稍后享用?”
“自然是现在。”
刘辨也的确有些饿了,长出了口气,轻声道:“岂能让大家饿着肚子工作,传膳吧。”
朱彤颔首点头:“喏。”
不多时。
早膳齐备。
刘辨等人边吃边聊。
从近来南阳局势的发展,一直到外部的关系,每一个细节,都没有落下。
这不仅仅是刘辨在了解近况,更是军师联盟收集信息的途径。
毕竟......
如今的局势,已经跟历史上完全不同。
长安汉庭的一举一动,全都会令天下随之改变。
军师联盟必须掌握好动态,才能及时有效地掌控天下,提出建议对策。
“如今,袁术已经起兵,分两路进攻颍川。”
“一路是纪灵,主要进攻郾县,兵力约有一万人。”
“一路则是张勋,主要进攻新汲,兵力约有八千人。”
“......”
“虽然,目前曹都尉帐下只有一万余人,而且散落分布在各县,单论新汲、郾县的兵马,根本不足以跟袁术抗衡。”
“不过......”
荀彧思索片刻,轻声道:“我等一致认为,这不过是曹都尉刻意安排的假象,他既然敢把刺奸首级全数送回平舆,必然早有对策。”
“想来要不多久,颍川方向便会有捷报传来,这将是殿下登基时,最好的贺礼,更是有力地还击了董卓,扬我新朝的军威。”
刘辨从来没有怀疑过曹操:“恩,孤相信孟德一定可以办到!”
“哦对了。”
此刻,荀彧忽然想起了什么紧要的事情,赶忙放下汤匙,目光转向刘辨:“殿下,南阳士族基本上已经定型,是否可以宣布结案了?”
“早些将资源收回来,对于咱们接下来展开工作,有百益而无一害,何况殿下三日后,便要登基称帝,那时便不好大开杀戒了。”
刘辨点点头:“既然南阳士族决定断臂求生,那咱们也不必再等,传令徐璆结案吧,按照咱们事先商议好的。”
“殿下放心。”
荀彧欠身拱手道:“保证不会有问题。”
刘辨颔首:“你办事,孤放心。”
*****
晌午。
烈日当头。
徐璆、虞翻带着兵马,来到了宛城邓家。
虞翻倒也没有浪费时间,直接引兵包围了邓家。
徐璆站在邓家门口,扯着嗓子,厉声喝道:“宛城邓氏,盘踞宛县多年,所犯之罪,罄竹难书,特罗列以下几点:”
“其一:襄助逆犯孔本战马四十二匹,依汉律,罪同谋反;”
“其二:自黄巾造反后,府中藏匿兵器......”
“......”
徐璆将邓家罪证,一条条一款款,罗列地非常清楚。
甚至,里面的每一条罪状,全都有与之相对应的证据。
有些罪状,甚至不止有一个证据佐证,内容之全面,简直令人愕然。
四周的百姓尽皆愣怔,一个个露出骇然的神色:
“真是不敢相信,邓辉竟然如此无视朝廷法度。”
“孔本是他的女婿,邓辉当真是瞎眼了。”
“摊上这么个蠢货女婿,遭此大难,也是在所难免。”
“真不知道会不会牵连新野邓家。”
“应该会吧,毕竟是谋反。”
“恩,我也感觉是。”
“南阳变天喽!”
“......”
在围观百姓的唏嘘声中。
徐璆话音陡转,朗声宣布道:“但念及在讨董期间,邓家出粮一万石,颇有功绩,过程相对配合,免夷三族罪,只诛其一门。”
“众将士听令。”
徐璆阖上竹简书,朗声下令:“给我攻破邓家。”
众将士顿时山呼:“杀—!”
嗖!嗖!嗖!
一波密集的箭雨骤然升空,在空中汇集后,旋即冲着大门紧闭的邓家,宛如倾盆大雨般倾卸而下。
顷刻间,哀嚎声、嘶吼声、呐喊声,宛如惊雷般,在院内炸响,完美的交织在一起,彷佛一曲炼狱的颂歌,奏响于天地间。
仅仅两波箭雨后,院中声音骤降。
徐璆更懒得浪费时间,把手一招,下令冲锋。
众将士提刀破门,乌泱泱闯入,大开杀戒。
彷佛只是一瞬,宛城邓家已然是尸堆如山,血流成河。
邓辉被杀!
直系上下四十余口人,全部授首。
至于其府中部曲,死亡近百人,仆从等死亡二十余人。
只有那些从一开始便放下兵器的人,才最终得以免除一死。
此外,能够活下来的,不过是些下人,亦或者佃户罢了,毫无威胁。
作为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徐璆,在斩草除根方面,还是做得相当不错的。
仅仅半个时辰,宛城邓家,尽皆屠灭。
徐璆立刻派人搜缴账目,以最快的速度,送往太守府中。
同时,留下部分官员,清点邓氏家族的财产。
阴家!
冯家!
李家!
......
凡是与此次截杀弘农王之事有牵扯的,尽皆被杀,毫无例外。
从曜日高悬的晌午,硬生生杀到了落日熔金的傍晚。
不过半日,宛城喋血,尸体堆成了小山,靠马车分批次运走,葬在城外山岗。
宛城百姓震动,议论纷纷:
“没想到,他们居然敢截杀弘农王。”
“什么弘农王?过俩天就要登基称帝了呢。”
“我可听说,这传国玉玺是上天授予弘农王的。”
“啊?这岂不是说,他们在截杀皇帝?”
“可不是嘛!弘农王没有夷三族,已经是法外开恩了。”
“照你这样说,好像还真是的,孔家不就夷三族了嘛!”
“真没想到,孔家居然会造反!”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