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箭!”
“给我放箭!”
卫觊端坐在战马上,手中长剑怒指关辰,眉目之中闪烁着腾腾怒火,彷佛恨不得将关辰等人斩尽杀绝一般。
嗖!嗖!嗖!
又是一波密集的箭雨笼罩过来,即便是素来悍勇的关家族人,依旧如同割麦般倒下一茬,令徐庶异常心痛。
这次的进攻是他策划的,但很明显,是有漏洞的,没有全方面对敌方的策略进行预估,由此导致出现了意外之外的损失。
虽然,徐庶跟着司马徽学习了一段时间的兵法,甚至连司马徽都夸赞徐庶非常有潜力,将来必成大器。
但是......
自从司马徽进入朝廷,担任公车署考课主官以后,徐庶的学习便中断了,尤其,当他以兵法成功通过考课,更是让徐庶有些飘飘然,总感觉自己学到家了。
可眼前的一幕,那一个个躺倒在地的关家族人,就像是一柄柄森冷的匕首,狠狠地戳在自己心头,每死一人,便更近半分。
徐庶痛彻心扉!
他的目光扫过四方,前面是河东卫家的主力兵马,左右乃是李家、程家,甚至连后方,都已经杀过来一支兵马。
如今的关家,四面皆敌,若是不能将正面卫家战败,那么等待他们的,必将只有死亡,可卫觊的应对策略,乃是以步兵防守、弓弩袭杀为主,实在是难以取得实质性的进展。
“该死!”
徐庶暗自谩骂一声。
他不是在骂卫觊,而是在骂自己愚蠢。
若非自己对战局预料不准,是绝对不可能让关家陷入这般被动的局面。
但是现在,徐庶搜寻遍脑海,却没有半点可以拿得出手的对策,即便布圆阵,依旧难以阻挡卫家的弓弩袭杀。
如今,唯一的破局方式,便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配合正面的精锐,以最快的速度,解决掉河东卫家。
“杀—!”
“给我杀—!”
一声声怒吼震响。
此刻,关平已经杀红了眼,他将自己对于卫家的怒火,转换成了力量,不停地挥舞战矛,不停地诛杀四周的卫家部曲。
如果单单只有他一人,还自罢了,令徐庶没有想到的是,河东关家这两千余的兵马,尽皆是这般表情,彷佛在他们的眼里,有且只有一点:
不计生死,杀敌报仇!
“平儿、睿儿且慢,让我来。”
关平、关睿身先士卒,杀到了敌军步兵阵前。
这是破局最为关键的一步。
若是能成功撕开個口子,自然可以趁势突入,扩大战果,令河东卫家首位不能相顾,从而一举获得战场的主动权。
可是......
也正是因为它是破局的关键步骤,河东卫家对于步兵防线的重视,绝对是超乎想象的,盾牌兵+三排长矛手+无数弓驽兵。
这样的布置,别说是世家大族的私兵了,就算是正规军,也未必能够做得到,但偏偏,河东卫家办到了。
即便是徐庶本人,都不由地心中感慨,不愧是卫青的嫡系后人,即便落寞了,刻在骨子里的军事血脉,依旧不会断绝。
关平、关睿试着强突了数次,都没能成功,因此关辰这才命二人退下来,换自己上阵,但徐庶却心知肚明,关平若是拿不下来,关辰照样不可能。
毕竟,关辰可从来没有过军旅的实战经验,他充其量,带的是河东关氏自己的部曲,干过最厉害的对手,也不过是商道路上的匪徒而已。
此人敢在此刻站出来,十之八九是报了必死的心,要以自己的身躯,为身后的关家人,蹚出一条光明大道来。
“叔父—!”
关平、关睿自然也明白关辰此举的目的,更加清楚他将为此付出怎样的代价,一旦操作不当,极有可能半条命就打进去了。
可饶是如此......
依旧没能阻止关辰的脚步。
但见,关辰纵马前冲,双手将战矛抡起来,直将飞刺而来的长矛,拨向一侧,反手,又是一招大开大合的横扫千军,将另一侧的战矛,再次破开。
可是,关辰没有那般出色的马术,不能靠两条腿,操控战马一跃而起,因此只能猛夹战马的马腹,以超高的马速,撞向前方的双弧盾阵。
蓬!
一声巨响。
就只见战马将面前的双弧盾撞开,冲着阵内的长矛,猛地怼了上去,森冷的矛锋接二连三地刺入战马的身体,希吁吁的马鸣声,响彻了整个战场。
关辰拼死靠双腿夹紧马腹,一手抓着缰绳,另外一只手,将战矛挟在肋下,以肘压着战矛矛杆,将其如同铁钳一般,死死钳住。
疼痛令战马爆发出了恐怖的能量,在关辰牺牲防御,操控战马的前提下,最终朝着阵型的突破点,以摧枯拉朽的姿态,猛然冲了进去。
噗!噗!噗!
战马接连戳死三个士兵,像是串糖葫芦一样,将其硬生生怼了进去,可迎接关辰的,乃是十余支箭矢,将其前身扎了个通透。
鲜红的汁液涓涓涌出,染红了关辰的战甲,但关辰依旧拼尽最后一口气,嗞着满嘴钢牙,瞪着铃铛般大小的眼睛,奋力向前猛冲。
“让卫家人,给我陪葬!!!”
这是关辰临死前的最后一句话。
他彻底点燃了身后数以千计的关家部曲的战意。
“杀—!”
一声怒吼震天响。
关氏部曲拎着手中的兵器,沿着关辰撕开的口子,宛如潮水一般,疯狂闯了进去。
关平在左,关睿在右,两杆战矛,横杀全场,将撕开的口子,在顷刻间爆开一倍有余,得以令众多关家部曲,继续向前冲杀!
“诛杀卫家人!”
“报仇!”
“报仇!”
“报仇!”
“......”
一声声怒吼在战场上空震响。
即便是外人徐庶,都能感受到河东关家的凝聚力,是何等的惊人。
他干脆舍弃了坐下战马,与大多数关家人一样,以长剑、寰首刀为兵器,与河东卫家人展开犀利的对决。
毕竟,想当初的徐庶,便是汝颖地区响当当的游侠,一柄长剑在手,百余人拿他没有任何办法,虽然弃武从文许久,但今时今日的徐庶,再次将其握在了手中。
“杀—!”
一声近乎于咆哮的喊杀,让徐庶沉寂了多年的心,再次沸腾起来。
但见,徐庶脚踏诡异步伐,在关家部曲中,不停地左右穿梭,不过片刻,便冲到了与卫家人交战的最前沿。
徐庶不出手则已出,一出手电光火石,片刻之后,那群冲在前头的卫家部曲,或是眉间、或是喉咙,多了一道剑痕!
徐庶这一出手,对于力量、速度、出手时机的把握,简直完美到了极致,一剑十杀,更是潇洒到不行。
四周的关家部曲怎么也不敢相信,一个身穿儒士长袍,身材略显清瘦,甚至给人一种淡淡的弱不禁风感的男子,剑术造诣竟然这般高强!
即便是不远处酣战的关平,都不由地陷入了震惊,要知道,徐庶可是比他晚到新野,但在他的印象中,徐庶可从来没有使用过剑术杀人,充其量只是一种装饰而已。
但是现在!
就在这时!
关平清楚地意识到自己错了,徐庶的武艺已经强悍到,连他都自愧不如的程度,若是下马步战,自己绝对不是对方的对手。
“关平、关睿!”
徐庶发现对方主将卫觊,有想要拨马转身的冲动。
因此,徐庶毫不犹豫地招呼关平、关睿,当机立断道:“你二人速速迂回包抄,决不可走了卫觊,否则令叔便白死了。”
“喏!”
与此同时,关平、关睿同样意识到了这一点。
他们急忙分开左右,侧向迂回,企图截断卫觊的逃亡之路:“弟兄们,随我杀,绝不可走了卫觊,将卫家人杀光,为叔父报仇!”
“报仇!”
“报仇!”
“报仇!”
浓郁的嘶吼声接连响起。
关家部曲像是一个个点燃的小钢炮,爆出发恐怖的战力,逢人变刺,遇人便杀,轻而易举便将河东卫家的防线摧毁。
卫觊眼瞅着左右之路有人杀来,若是继续逃走,必然会撞在对方的枪口上,因此他不敢犹豫,急急又杀了回来。
“来得好!”
这一下,倒是着了徐庶的道儿。
他将愤怒按在心里,手一抬,双袖中,霍然吐出一道红光,染血的长兵狂舞,倏然之间,剑气纵横,阻在其面前的十余个敌兵,竟被徐庶顷刻间杀了个一干二净!
当他一跃而出,几乎逼近卫觊时,卫觊脸上的表情竟逐渐凝固了,原本便有些忧心的他,此刻竟是又惊又惧,吓得脸都绿了。
他似乎怎么也不敢相信,一个身穿儒士袍的男子,居然可以爆发出如此恐怖的战斗力,简直就像是被杀神附体了一般。
十步之内,便可敌国!
然而......
此时徐庶与卫觊之间的距离,满打满算不超过二十步。
卫觊甚至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便见一道锐利至极的剑气,彷佛忽略了时间空间的束缚,由一点寒芒,眨眼间,变成了雷霆扑面。
其实,真不是徐庶玄幻化,而是惊恐已然控制了卫觊的身体,令其浑身颤抖,不得动弹,等真正过了这段时间时,徐庶的长剑已然到了面前。
无情森寒的剑气,在飞掠之间,如同凤鸣清戾,更似龙啸九霄,卫觊已然来不及躲闪,一声凄厉到极点的惨嚎声,骤然响起。
“啊—!”
这一声哀嚎。
带着卫觊发乎于心的惊惧,伴随着那一颗斗大的人头,冲天而起,直飘入了九霄天际,最终消散得无踪无影。
下一秒,鲜红的汁液如同喷泉般,激扬而起,随之跌落的卫觊首级,仍保留着最后一霎的惊恐、震骇!
徐庶长剑一横,扯着嗓子呼喊:“卫觊已死,朝廷大军杀来,缴械投降者,既往不咎,负隅顽抗者,格杀勿论!”
河东关家部曲跟着齐齐嘶吼:
“卫觊已死,缴械投降者,既往不咎,负隅顽抗者,格杀勿论!”
“卫觊已死......”
“......”
虽然,卫家的部曲仍在抵抗,但左右河东豪族的李堪、程银等人,攻势显著降低,甚至有些已经停止了追击,进入观望状态。
关家压力骤减,配合正面的张扬兵马,展开对河东卫家人,最后的袭杀,只要还拿着兵器的士兵,必然少不了一剑。
还不过半个时辰,右翼方向的兵马,已然进入清扫状态,彻底获得了控制,河东关家完成了漂亮的逆袭反杀。
*****
与此同时。
轵关陉左翼方向。
按照原定计划,陈宫率领兵马迎战左翼的白波谷黄巾。
这里的战斗相对比较单纯,原本便都是防御性质的兵马。
可是......
杨奉眼瞅着局势变幻,已经偏离的预定的节奏,便跟着发生了转变,由防御性质直接转变成了进攻性质。
他亲自率领兵马,展开对陈宫所部的强势进攻,虽然乃是黄巾余孽,但他们各个皆有作战经验,且在兵力上,占据绝对的优势。
一时间,陈宫处于被动挨打的尴尬局面,不得已之下,只能布下圆阵,与杨奉的兵马展开周旋,争取拖延更久的时间。
不得不承认。
陈宫的应对措施非常得当,否则单凭他手里这几千兵马,还真未必够杨奉杀的,可自从布下方圆阵以后,对方即便兵力占据优势,一时间同样难以吞下陈宫所部。
此刻,如果从高空俯瞰战场,左翼方向,就像是一张巨大的口,正在不断侵蚀着口中的圆形麦饼。
“坚持住!”
“大家一定要坚持住。”
“按照此前训练的方式,有节奏的反击。”
“漫射弓弩手听我号令。”
“放箭!”
嗖!嗖!嗖!
一波箭雨从圆阵内部呼啸而出,将外围的黄巾射杀部分,但随之而来的,对方组织了更大范围的箭雨袭杀,从外围朝着圆阵,展开袭杀。
被压缩的圆阵,兵力相对比较密集,承受这样一波箭雨的袭杀,对于陈宫而言,损伤不可谓不大,但他没办法,若是放任下去,死得更快。
“该死!”
陈宫暗自咒骂一声。
他真的没有想到。
白波黄巾内部,居然有这般精通兵法之人,可以在短时间内,组织起更大的力量,以近乎于最小的代价,对本方士兵,进行袭杀。
怪不得,自从张角死后,白波黄巾经过数次的征讨,都没有被拿下,反而发展成为一支不可小觑的力量,一直存在至今。
难不成是杨奉?
陈宫不太相信!
毕竟,当他调任河洛以来,便知道自己将来的进攻方向,十之八九会是并州、冀州、兖州、三河,甚至是关中等地。
因此,陈宫对于周边的势力,多多少少有些了解,虽然他对白波黄巾的了解不深,但对于杨奉本人,还是有过专题讨论的。
但得出的结论,却是一个不值得一提的头目,如果不是打过两次胜仗,最终从郭太手中接手白波黄巾,陈宫甚至都懒得理他。
但是现在......
眼前一幕,着实有些让陈宫脸颊发烫,彷佛狠狠被杨奉掴了两巴掌,脸上火辣辣的疼,尤其当自家士兵成片倒下时,更是如此。
难不成,是自己判断错了?
陈宫扪心自问,始终没有答案!
正当他百思不得其解时。
忽然。
一个声音自后方响起:
“冲锋之势,有进无退;”
“陷阵之志,有死无生!”
是陷阵营!
陈宫兴奋不已。
当即扯着嗓子呼喊:“弟兄们,反击!反击!援兵已到,随我反击!”
众将士早已憋屈了半个时辰,心中的怒火腾得燃烧起来,便是一声怒吼:“杀—!”
浓郁的喊杀声震天响起,陈宫麾下的将士立刻反扑,随之而来的陷阵营,人手一柄神鸢强弩,一边冲锋,一边对前方的黄巾,展开袭杀。
他们丝毫不顾及对方的兵器,尤其是漫天的箭雨,对于陷阵营而言,压根就是在挠痒痒,完全起不到任何作用。
但饶是如此......
陷阵营在高顺的带领下,依旧是以锋矢阵的状态,向前掩杀,从铁甲变成了铝合金战甲,他们的速度虽然提升得不是很多,但耐力提升了至少一倍。
噗!噗!噗!
神鸢强弩接连飞射,面前的黄巾尚未冲到跟前,便被当场射翻在地。
陷阵营接连更换箭匣,再次投入到冲锋之中,他们的目的是要在短时间内,将神鸢强弩的作用,发挥到最大,甚至将对手的精气神,直接打掉!
果不其然!
才不过两、三支箭匣而已,两万兵马的黄巾贼,愣是被杀得不敢上前,他们望着眼前的铝合金战士,有种惊恐到内心深处的感觉。
“该死,杀不死,又打不过!”
“谁能告诉我,这仗要怎么打?”
“冲上去就是死,还不赶紧跑,更待何时?”
“快跑啊,他们刀枪不入,还有连发的手弩,太厉害了。”
“......”
还不到一刻钟。
摧枯拉朽的态势已成。
只要以当前这种态势打下去,要不了多久,便可将其扫平。
高顺彻底放下心来,长出口气,干脆下令:“自由猎杀!”
毕竟,成建制的运动,相对比较困难,会制约彼此的速度,需要相互兼顾,导致军队的速度,往往受限。
在正式的冲阵中,高顺自然会以军阵开路,可一旦将对方的精气神打掉,他会毫不犹豫地下令猎杀,将战果扩充到最大。
下一秒,陷阵营士兵纷纷散开,开始朝着各方溃兵,展开追击,他们虽然穿着铝合金甲,但是速度却不比对方差多少,甚至某些强悍者,速度要强过对方。
嗖!嗖!嗖!
陷阵营将士接连放箭,不停收割着黄巾贼寇的性命,将胜利的果实在最短的时间内,扩充到了最大。
可是......
正当陷阵营不停追杀敌军时,一个骑着高头大马的猛将,急急勒马转身,竟然折返回来,捻弓搭箭,嗖的一声,正中个陷阵营士兵面门。
要知道,陷阵营士兵的甲胄,几乎全都是全副武装,仅仅只有双眼的部分,露着巴掌大小而已,对方居然可以一箭命中,足以证明其箭术早已,是何等的恐怖。
“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随之而来的高顺,拎着神鸢强弩,隔着老远,开口叱问。
“吾乃河东徐晃是也。”
徐晃手持一张硬弓,瞪眼盯着高顺,厉声喝道:“哼!尔等有何能耐,不过是装备精良,若是拉开阵势干上一仗,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哼!”
高顺冷哼一声,压根不觉得羞愧,而是疾步追进,手持神鸢强弩,想要拉近双方距离,争取将对手一箭射杀:
“战场之上,何来规则?我军有铝合金战甲,有神鸢强弩,莫非弃之不用?与尔等以命相搏?阁下此言,当真令人笑话!”
驾—!
徐晃勒马转身便走,冷声喝道:“若是我有数千精骑在手,尔等陷阵营士兵,各个都要被我一一射杀而死!”
嗖!
言至于此,徐晃再次捻弓搭箭,冲着不远处的陷阵营士兵,又是一箭,直扑面门,将其当场射翻在地。
“嘁!”
高顺嗔怒。
即便是他也没有想到,对方居然没有选择自己为目标,而是选择那些方才参军不久,过度依赖于装备的新兵下手。
然而,对方的战马速度太快,压根不是自己靠两条腿,可以拦得住的,高顺即便再生气,依旧拿对方没有办法。
没错!
陷阵营唯一的缺点,便是速度。
他们披甲作战,速度绝对跟不上战马,若是碰到一支极其善射的部队,尤其是黄忠、吕布的豹骑、狼骑,几乎就只有等死的份儿。
可是......
对方仅仅只有一人,居然还敢如此放肆,这简直没把自己当回事啊。
高顺怒火中烧,当机立断,铿锵喝道:“弟兄们,锋矢阵迎敌。”
原本散乱的陷阵营士兵,立刻聚集在一起,只要能相互照应,对方一己之力,必然会失去作用。
“士循,切莫上当。”
忽然,在其身后,响起陈宫的呼喊声:“那人是在故意激你,让你放弃自由猎杀,从而得以令全军从容撤退。”
“你......”
陈宫望着对方策马而走的身影,略显遗憾地道:“你上当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