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纷飞,赵云策马奔腾。
寻到了故乡,他甩马鞭的姿势,都颇显意气风发了。
也对,他不再是当年的小娃子。
十五岁的年纪,有十年都是在外漂泊。
路上的风雨,没有家的温存。
这条漫长的旅途,他走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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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狼山。”
“那是黑狼山。”
纵是白雪皑皑,他依旧能望见那座像极了狼头的山,当年,也曾是个土匪窝子,被他与师傅,一把火烧了。
此番再看,那是说不出的亲切。
十年了,终是望见了一片熟悉的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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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活着,他定还活着。”
神朝的残破小世界,满是大呼小叫声。
乃龙头玉玺,若他也算神朝人,那便是辈分最高的那个。
外宇大天道嘛!他是跟创世神干过仗。
活得久,自有活得久的见识和阅历。
如今夜,它就绕着赵云的坟,来回的转圈。
哪怕是衣冠冢,也丝毫不妨碍此坟烈焰滔天。
那,不是真正的火,是永恒映入世间的道之火。
“他,在哪。”众神纷纷问道,眸光熠熠。
“天晓得。”龙头玉玺一声干咳。
三五瞬后,它才补了后半句,“听老夫的,准没错。”
“莫不如您老人家,推演一番。”小雾灵说道。
“我不算。”龙头玉玺有点怂,倒不是不通晓推演之术,而是怕那天道轮回,惹谁...都别惹那玩意儿。
“若被禁区寻到他,怕有变故。”
“那就让变故,来的更猛烈些吧!”
开什么国际玩笑,那可是天道轮回做成的金钟罩铁布衫,上苍都不敢轻举妄动,至高传承算个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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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麦盖三层被,来年枕着馒头睡。
梧桐镇外的庄家地,被洁白的大雪覆盖。
这,是个好兆头,来年,定是一个好收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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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
才到村口,赵云的一声呼唤,便响彻了云霄。
一字,饱含了十载的思念,那是压抑不住的热泪盈眶。
“大清早的,谁找爹呢?”
冬天,被窝里暖和,鲜有人起早。
赵云这一嗓子,浑厚如雷,比鸡打鸣还好使。
吱呀!
街道上,三三两两的有房门打开。
多是个大汉,披着厚棉袄,探头往外看。
入目,便见一匹俊俏的大马,迎着风与雪,奔腾而过。
“那谁啊?”
“嗖的一下就过去了,谁看得清。”
“方才,是不是他喊爹来着。”
街坊邻里,都面面相觑。
多少年了,他们这穷乡僻壤,都不见陌生的面孔了,好不容来一个,却是一路找爹。
“天色尚早,睡个回笼觉。”
不少人哈着手,又缩回了房屋。
“诶?”轻咦声很快响起,关上的房门,大多又开了,
“会不会是子龙?”
“十年了,也该长成大娃子了。”
“有这可能,去瞧瞧。”
回笼觉的睡意没了。
街坊邻里一个个跑了出来,直奔赵铁匠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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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
赵云到家了,却如冰雕,怔怔立在家门口。
记忆里的窝儿,依如记忆里那般,就是门头上,比之当年,多了两盏白灯笼,灯笼上模糊的“奠”字,落在他眼中,比钢刀铁剑刺目...更让人疼。
“爹。”
赵云推开了房门,发疯时的冲入屋中。
可惜,没有他的父亲了,只剩一块牌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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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儿回来晚了。”
喊爹的那份喜悦,没有了,多了嚎啕大哭声。
待乡亲们赶来,抱着牌位的赵云,已哭成泪人。
“子龙。”
林教头也挤进来了,整个人都愣那了。
纵是模样再变,他还是能一眼认出徒儿。
十年了,他时常出去找,找的头发都白了。
他曾以为,徒儿早就不在人世了。
可如今的大活人,让他总觉在做梦。
“孩子。”
叶来时,是被王小官搀着的,老泪纵横。
其后的老秀才,也是白发苍苍,一路都被婉心扶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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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
没人叨扰赵云,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铁匠若在天有灵,多半也会偷偷抹眼泪。
他那副老骨头,等了春秋冬夏,判了花谢花开,一年又一年,还是没有撑到孩子回家,独自一人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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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还在飘。
也给村外的一座老坟,盖了一层棉被。
那,是铁匠的坟,是林教头立的碑、老秀才写的名、叶撒的纸钱、父老乡亲捧的黄土。
赵铁匠是个憨厚的人哪!...捡了一个好娃子。
梧桐镇今日还在,皆是他爷俩当年种下的功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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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来的披麻戴孝,让赵云跪在坟前,三日未起。
少小离家老大回,他从书中学来的话,却是用了十年,来印证它的苦涩与伤痛。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孝而亲不在。
他的遗憾,不在路上,在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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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日,林教头才将他背回家。
天,太冷了;孩子也哭的太久了,昏在了坟前。
依旧没人叨扰他,睡上一觉,兴许...能忘却悲痛。
这一夜,赵家的小院子,死一般的宁寂。
待到清晨,后院才传来铁器撞击的铿锵声。
是赵云在打铁,一锤接一锤,皆是父亲当年教他的打法,不同的是,铁与铁的火花中,多了他的泪。
他有三个好师傅啊!一个搁那烧火,一个搁那煮粥,一个则拿着符咒和桃木剑,一本正经搁那祈福。
“逝者已矣,节哀。”
老秀才一脸慈祥,话说的很温和。
他最得意的门生,怕是魔怔了,许久都不见言语。
懂,他都懂。
最亲的人走了,娃子怕是还沉浸在当年的记忆中。
如此模样,着实看的他心疼。
都是做师傅的,哪有不疼的,鬼知道他们的小徒儿,这些年流落到了何方,又受了多少苦,才十五岁,可他的身上,却满是饱经风霜后的岁月痕迹。
“父亲走时,可有留下遗言。”
良久,才见赵云开口,寥寥一语,沙哑不堪。
“铁匠走时,已是神志不清,就依坐在家门口,抱着你儿时的小衣裳,神神叨叨的说着一句话:俺儿,中状元了。”
林教头尽量说的平和,却架不住赵云热泪盈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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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或许不是良药,却能静悄悄的抚慰伤痛。
赵云再出家门时,是来年开春,是扛着锄头出来的。
乡间的小道,他当年走过很多次。
而今再走,却非来时路上的那番心境。
村里少了很多人,也是多了不少陌生的面孔。
孩童见他,皆一脸好奇,如他当年,纯真无邪。
“我成亲你都不来,罚你一壶。”王小官凑了上来。
“喜酒,我得喝。”赵云接过,一饮而尽。
“这些年,你跑去哪了。”王小官小声问道。
“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
赵云的话,还是那般沙哑,藏满了苦涩。
他恨透回家的路,太长也太遥远,远到喊一声老爹,都得去梦里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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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的私塾,多了一个大学生。
教学的还是老秀才的孙女婉心,见赵云也坐在堂下,不禁愣了一下,但,仅只一瞬,便拿了戒尺。
即便学过的诗书,赵云依旧听的认真。
十年了,他变了,女先生也在变,比昔日少了一丝清冷和淡漠,也比当年,多了一抹婉约和秀美。
“怎的还不嫁人。”课后,赵云问道。
“等个梦中人来娶。”女先生轻语一笑。
她也时常做梦,梦见与一男子,做着羞羞的事。
他说过,有一日会了娶她,她信了,在默默地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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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稳了。”
“莫偷懒。”
武艺高强的林教头,还是那个严厉的老师。
赵云来时,他老人正在练武场,训斥小弟子。
“师兄好。”
娃子们很懂事儿,打老远便拱手行礼。
师傅说了,这位大师兄,是练武的奇才。
“许多年未过招了,练练。”
林教头挽了衣袖,甩来了一杆长枪。
“好。”赵云稳稳接下,摆出了林家枪法。
“若与我放水,师傅可是要骂娘的。”林教头正色道。
“明白。”
“看枪。”
磅!
哇...!
一招,娃子们都仰了头,是目送师傅飞出去的。
完事儿,噗通一声掉河里了,他的长枪,比他飞的更远,铿锵一声插在了石桥上。
多年过去,赵云还是那般的实在。
师傅说不能放水,他还真就没放水。
就是这一棍子,打的林教头有点迷糊。
败了,他败了,都不知哪跟哪,便一败涂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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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命的师徒俩,大半夜的,都跪在了祖师爷的牌位前。
给徒儿算了三次卦,师傅险些入土为安。
他老人家,骂骂咧咧的戒卦了。
香火还得延续,衣钵传给了徒儿。
赵云倒是没戒卦,却是把天机捅了个大窟窿。
他的卦,不灵验了,再算下去,神仙都得跟着遭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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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到你了。”
“老了老了,就容易犯困。”
老秀才今日不看《青瓶梅》,倒有闲情逸致,与徒儿下棋。
这,也是一门学问。
琴棋书画,得样样精通。
他也输了,在自个最擅长的领域,败给了徒儿。
这娃子,在外漂泊十年,越发不凡了,何止学啥都快,简直就是无师自通的天才。
上苍待他不薄。
他这个得意门生,不久的将来,定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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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我走了。”
夜深人静,赵云给父亲上了香。
还是那匹高大的马,他扬鞭远行。
“俺儿,中状元了。”
父亲的遗言,他记在心间。
此番,便是拿他个状元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