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乐儿满眼透着恨周身浮着阵阵杀意,苏令仪有些无奈,她淡淡地说道:
“你是想回你父亲的旧部那边再暗中报仇,可对?”
被苏令仪猜中心思的乐儿只是低着头,一言不发。
苏令仪悠悠地解释道:“你可知道拿着圣旨奉命回京,却尸骨不明的下场是什么吗?
不说别的,单就你下落不明一事来说,哪怕你什么事情都没有做,京城那群文官就会给你扣上一个会谋反的帽子,而你?一旦被京城的人找到,那就只能一辈子活在皇室的监视下!以此来证明,你!不是乱臣贼子。”
“不,我无心造反!我只想查出真凶为我母妃报仇而已!!”
苏令仪摇摇头,到底还是一个孩子,太过天真了。
“好!就算你日后真的查出凶手,可你胆敢在皇室的眼皮子底下动手吗?他们一旦发现你,就不会管你集结兵马是为了什么,只会当你谋逆叛国,再将你斩首示众!让你宋家的名声彻底的烂在史册上!
到时你甚至还没出手便彻底殒命,你觉得还能为你的母妃报仇吗?”
他根本就不知道,帝王的猜忌足以毁掉一个家族。
有兵有马,囚车立马到你家。拷上带走,菜市场上会敌友。
就这么简单。
“若他们这般想我,我也就……”
“你就索性做实这个罪名,反正皇帝老儿是非不分,你干脆就起兵造反,还能为你母妃报仇?”苏令仪弯下腰,对上他的丹凤眼。
又被苏令仪看透心思的乐儿,一脸震惊地傻傻地站在那里。
苏令仪嗤笑道:“你这无异于以卵击石。当今皇帝中庸却不昏庸,何况膝下皇子多半是惊才绝艳之辈,只要不内斗,延个百年根基,毫无问题。
除非北境接连数十年,闹旱蝗之灾,遭震崩之罪,还接连发大洪水,要不然,在这些人跟前,你是一点机会都没有。
可你又要赌这天时地利能赌多久?一年?十年?还是……一辈子?
更不用说造反的罪名会让你靖王府颜面扫地!好好的忠烈之门出个反贼之臣,名声被败得连渣都不剩,这是你愿意看到的吗?你黄泉下的母妃会乐意看到吗?”
乐儿无声的掉着眼泪,捏紧的拳头不甘地松开,绝望和无助瞬间就充斥在他的双眼之中。
“那我……就要眼睁睁看着杀了我母妃的人还逍遥法外吗?”
他的语气十分低落。轻到连风也听不见。
苏令仪也颇为无奈。
有些人出生就在罗马还住高楼大厦,这孩子一穷二白,想一步爬上来?皮球都没那么有弹性一跳三千米,更别说人了。
中个彩票还交税呢,结果人家交的税就比你中奖还多了,这怎么比?
正当她为乐儿感到惋惜之时,她的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想法来。
“不若和我做个交易?”
“交易?”乐儿抬起头,看着她,满眼迟疑。
哪怕苏令仪救过他一命他也无法全心全意相信苏令仪。
“你需要复仇,却没有一个合适的借口,更没有成长的空间。不过,我可以给你。”
“你是……要冒充我母妃?”乐儿猛得看向她。
苏令仪挑眉:“与其两条蛇都躲进洞里,花费数年才能寻到对方的短处,还不如打草惊蛇。”
“引蛇出洞!”乐儿脱口而出。
苏令仪揣着一副孺子可教的神色点点头:“所以咱各取所需,你借我你母妃的身份,好让我在京城办事,而你就有正当的理由去调查背后杀你母妃的真凶,我也会倾囊相助,助你手刃仇人。”
"那你又为什么要进京城?"乐儿警惕地看着她。
“寻药,寻仇也寻亲人。总归是要在皇城内待些年头。”
乐儿听完,思前想后,闷声道:“不行,我母妃早年就在京城内生活过,认识我母妃的人不在少数,就是宣圣旨的苏公公都知道我母妃长什么样,更不用说骗过我的祖父祖母了。而且我母妃长得倾国倾城,你还想怎么代替?”
听了这话,苏令仪不由得青筋暴起。
啊!这臭小子在说什么呢?
原身和靖王妃一个爹妈生的,难道她就丑了吗?
苏令仪咬着后槽牙勉强笑道:“这就不劳烦你惦记,区区易容不在话下。”
“好!要是你真的骗过那个苏公公,我就答应和你交易。”
这小子倒是谨慎。
苏令仪噗嗤一笑,将他冠得整齐地发弄成一窝鸡头:“愁眉苦脸的坐什么?既然还是个半大的孩子,现在你要考虑的事情是好好吃饭,安全的去京城,大人没死绝,杀人放火的事就轮不到你这个孩子上。”
她说罢,便继续做着早饭。
尽管苏令仪的动作很是粗鲁,可他还是从苏令仪的身上感觉到丝丝的暖意。
不久淡淡的香气在林子里飘起来。
马车内也有了其他的动静。
雅儿呓语着拽着车帘,半眯着眼睛,打着哈欠。
“阿娘抱。”雅儿哼着,便伸出自己的小手。
可她却一个没站稳,就这么直溜溜地摔在乐儿的背上。
半点都不知痛的,还嗅了嗅几下,一嘴巴就咬上去。
苏令仪板着脸默默地撇过头。装模作样地看着火候。
雅儿怎么就把她表哥也给啃了……
咬了半天,嘴里却什么味道都没有,雅儿这才不满地睁开眼,就看到自己的娘亲正背对着自己烧着早饭。
压根没理她!
当然,也看到面色有些难看的宋玉承。
是昨天的那个哥哥?
她慌忙从乐儿的背上爬下来,迈开小短腿,抱着苏令仪的手就坐了下来。悄声在她的耳边低语。
“阿娘,那个哥哥怎么办?”
想到和乐儿的交易,苏令仪点了点雅儿的小鼻子:“阿娘想带着他。”
“带着他,那雅儿是不是就多了一个哥哥了?”
“嗯。”
雅儿眼睛一亮,立刻松开抱住苏令仪的手,凑到乐儿的跟前:“哥哥好!我叫苏裴雅。哥哥也可以叫我雅儿!乐儿哥哥的大名字是叫什么?”
看着雅儿这般不管不顾地丢下自己。
苏令仪就觉得自己这个女儿是不能要了。
“宋玉承。”
雅儿眨眨眼,牵着宋玉承就坐在了苏令仪的身边。
“哥哥的阿娘睡着了,那雅儿把自己的阿娘分给你,阿娘会做饭会看病,会给雅儿做衣服也很会打架!阿娘超级厉害的,哥哥你就不要伤心了好不好?”
宋玉承闷闷不乐地问着:“你肯把你阿娘让出来,那你的阿爹呢?”
雅儿咬着手指,想了想回答道:“阿娘说雅儿的阿爹是个坏人,当初追着阿娘打,阿娘烦了,一脚踹掉阿爹。听说阿爹他坟头连毒虫都不光顾一下,可坏了!”
宋玉承终究也没比雅儿大多少岁,听雅儿这般说也点点头:“那你阿爹真的很坏,活该虫都不啃他,他坟头草肯定比我高了!”
雅儿咧开嘴笑着:“嗯,我也觉得,说不定坟头草比阿娘还高了,不对,虫都不啃,可能他连坟头草都没有。”
京郊,某个身强体壮的男人正带着一队兵马匆匆忙忙地进京,突然却打了个重重的喷嚏。
一旁的副将有些疑惑,没看出来王爷这么健硕的身子,也会伤寒?
眼看两孩子还有继续扯皮的苏令仪只是默默地喝着白粥。
这,确实,有没有坟头草这还真的就不好说了。
“那哥哥的阿爹呢?”
宋玉承也没想到雅儿会反问他。
他的父亲自幼就不在他的身边,他的脑海里只有三年前那个模糊又高大的身影。
“我父王是个英雄,去年只身一人战死在汉阳关外。若非是爹爹拼死保护他们整个城里的人,就没有后来那么安逸的生活。”八壹中文網
雅儿听着也露出了一抹艳羡。
“要是哥哥的阿爹还在的话,哥哥也把你的阿爹分给我好不好?”
苏令仪一噎,慌忙往雅儿的嘴里塞了一块红色的地瓜。
“阿娘还没落魄到要你去给你阿娘找个相公。”
雅儿嘟囔着,吃着地瓜,看着那双圆溜溜的杏眼,苏令仪也知道她没把她说的话听进去。
吃饱喝足以后,苏令仪飞快易容好自己的脸,就带着两个小豆丁继续赶路。
眼看已过三日,终于逼近官道,这是进京的必经之路,过了徐南城,就是京城了。
宋玉承有些迟疑地看着苏令仪。
等一下遇见护城兵,应该不会露馅吧?
短短三天,这苏令仪,天上飞地,地上跑的,水里游的,窟里滋生的,她都能抓来吃。
基本上就没有一块石子抓不到的。
他很是担心,就凭苏令仪这幅乡野村妇的粗鲁行为举止,在那群达官显贵的面前会不会露馅。
宋玉承惴惴不安地跟在苏令仪的身边。
不远处的边城巡逻将卫,手里正拿着张画像一个个盯着看。
巡逻守卫很快就把自己的目光投放在苏令仪的身上。
她身上的衣着很是华贵,可却沾着尘灰,那张从未在太阳下暴露过的漂亮脸蛋丢在一堆有着黢黑蜡黄脸的百姓之中,是那么的格格不入。
很快,一巡逻士兵长就跑到苏令仪的跟前。
他仔细的对比画册,认真的看了几眼苏令仪后就跪在她跟前:“末将见过靖王妃!”
苏令仪扯出一个惨白又虚弱的笑容:“小将军请起,归京之时出了些麻烦,劳烦小将军代为寻辆马车。也好让我们母子换一身衣物进京。”
“末将这就去找!”
那巡逻士兵长脸色一红,便急匆匆地扭过了头,尽管苏令仪风尘仆仆,脸上也沾着灰,可他还是被苏令仪这张脸惊艳到了。
眼看四下无人,宋玉承低声道:“我当夫人身手矫健,还以为夫人难登大雅之堂,会暴露身份,原来是我杞人忧天了。”
苏令仪听完,感觉自己心口被刺了一箭。
她哪里不大家闺秀了?在野外文文静静的,能吃得上饭吗?
再说了,她又不是不懂宫中理解,更有宋玉承这靖王妃的亲儿子成天在她耳边给她灌输她母妃的种种,她还能被区区鼠辈发现?
那是不可能的。
很快就等到了小巡查侍卫长的马车后,苏令仪就牵着俩孩子上了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