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项在哪里?”慕容泽低着头,翻阅着陈列近日罗列好的案文,一脸烦闷地问向一旁的十六夜。
十六夜答道:“府中。”
慕容泽那双骨节分明的手顿在那里,向着椅背靠去,看向十六夜之时,嘴角也不禁露出一抹嗤笑来。
“还在安奉苑当值?”
他点头:“两月前的刺杀,他身上本就受了不少的伤,回来以后,你还让他去水牢泡了三日。身体一直都没有恢复过来,夜曲便让他代替夜歌去监视安奉苑那个女人了。”
“所以……安奉苑的事,他全权负责?”
“是。”
慕容泽合上案文,从案桌压着的文书下,拿出一份信笺,丢在桌上:“这是夜歌昨日写好送来的。”
十六夜揭开一看,舒展的眉头也逐渐皱起。
“赵坚来过?怎么没人通知我?”
他掌管整只夜队成员,同时还掌管府内安治。
府中的一举一动皆逃不过他的眼睛。
可现在,却告诉他几日前府中出现过一个外人,还真是叫人唏嘘。
当然,能当着他的面将一个外人瞒天过海地送进来又送出去,除了夜队,就没有人有这样的手段和权力了。
“夜项究竟在想些什么?敢把赵坚带到府中,他不是不知道赵坚是安峰的人吧?他怎么敢?”
安峰正是安冉的亲生父亲,更是凭借着跟慕容泽在外征战,混了不少战功,凯旋之时还封了个二品的官职,这些年在朝堂之中也算是颇有威望的存在。
虽然安峰将自己的宝贝女儿送入了王府,对外宣更是宣称要以慕容泽马首是瞻,可背地里的小动作却从来都不少。
他们也只当他是个跳梁小丑,从未过多地理会他。
但攀附着慕容泽的名声,他倒是也赚了个盆满钵满。自然也得了不少的附庸。
而赵坚,便是其中一人。
然而赵坚背地的身份并没有表面看着的那么简单。
“非卿,是不是安冉她……”
慕容泽摆摆手:“若和本王这身诅咒有关,怕是来的就不是赵坚这样明显的人物了。”
“那是为什么?”
十六夜很是心焦,他总感觉这半年发生意料之外的事情格外多。
这关头要是再加个安冉,怕是事情就更糟了。
“把夜项喊来问问,不就知道得一清二楚吗?”慕容泽看了看屋外的天色,便起身往外走。
十六夜赶忙在背后追问道:“等等,你怀疑夜项叛主?”
“夜项的事暂且按下不表,现在有要紧的事情。备马!”
心神不宁的十六夜看着慕容泽这般无动于衷,尽管内心焦急万分,却也只得无奈地照他的吩咐办事。
灰黑色的乌云,带着隆隆雷声,在大理寺的上空翻卷着,咆哮着。飞斜而过的鸟儿有些瑟瑟发抖的,晃着头,不一会儿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红棕色的汗血宝马在踢着蹄子,有些焦躁地在大理寺的侧门边上等着。
雨水淅淅沥沥地下着,马背上那漂亮的鬃毛也带上了水渍。
而慕容泽背着手,正快步向这边而来。
见到主人,马儿有些兴奋地扬起前蹄,嘴中发出欢呼和雀跃声。
从小厮手中接过缰绳,一个漂亮的翻身就坐上了马背,只听一声:“驾!”
他就骑上他的马驹,丢下了十六夜,消失在雷雨之中。
……
“呼,烫烫烫,药来了,姐,你是不知道,要哄走雅儿真是……”琅婳端着药刚踏进苏令仪的寝屋,整个人都呆愣在那头。
被琳琅裹成个肉卷的苏令仪很是抗议她用这种手段约束着她的人身自由;
此时此刻,她正在用生命的代价,去换取肢体的片刻舒展。
“妹妹你坐船头啊!哥哥我岸上走!说走咱就走,你有我有全都有啊!嘿嘿嘿颤北斗啊,颤北斗啊,一二呀,一二呀,一二一二啊!不是我想赶你走,赶你走啊,老头看见就动手啊~
嘿!姐妹们嗨起来!把手给我!我们手牵手,跟我一起走!……”
琳琅捧着腹,她可是半点都不给苏令仪面子,直接破口大笑起来:“噗……哈哈哈,哈……笑,笑死我了,那怪师,师父从来都不在人前唱歌,原来,师父唱歌那么要人命的嘛?哈哈哈哈。”
就连一向一本正经的玲珑,她站在角落,那秀气的肩膀也忍不住地抽搐着。
真是,一言难尽。
虽然听不懂苏令仪在唱什么,可她却明白一件事情——这都不是一首歌。
也亏得她这五音不全的嗓子还能将那么多奇奇怪怪的曲子串起来唱。
“姐……姐姐,药,药在这里。”琅婳吞咽着嗓子,强忍着自己的想裂开的嘴角,将琳琅吩咐她熬的药端了上来。
琳琅坏笑一声,捏了捏苏令仪的还在唱歌的嘴,在她的耳边念叨着:
“师父!喝药了!”
苏令仪听完,整个人都不好了。她快得像是一只黄皮电耗子,从被窝一下子就蹿了出来。
然后就站在门外,冲着琳琅做了个鬼脸。
“咯咯咯,老娘打死不喝药!有本事追上我啊!”
丢下这句话,苏令仪便撒丫子跑了个没影。
“回来喝药!师父!”琳琅端着药,在背后追道。
“快快快!去把师父抓回来!别让雅儿那几个孩子知道师父这个德行!咱知道师父病时如二人就够了,这样的快……这样的秘密怎么能让孩子知道?她这母亲的威严会没有了的!”
看着琳琅的嘴脸,玲珑便知道她心里头没安好心,可也确实是不能放着病人在外头跑。
三人无奈便追了出去。
忽然,草丛中微微一晃,苏令仪跪坐在地上,看着跑远的三人,她这才敢冒出头来。
“喝药?才不要喝药,那么苦的东西,我不想再喝了。”
耳边雷声越来越大,苏令仪的笑容不禁渐渐收敛,她蜷缩着身子,抱住自己的膝盖,望着天上落下来的小雨滴,孤寂得像是个孩子。
她迷迷糊糊地闭上了眼。
忽然,在雨声,脚步声的夹杂下,她隐约听见两个声音。
“王爷……请,到这……”
她蒲扇般的睫毛微微颤动,只觉得着雨滴落下,沾在她身上的感觉也并不是那么的让人讨厌。
她忽然觉得紧绷的神经一松,垂下了手,靠着枝干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