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令仪捏紧的拳头,再度松开。
他的话不无道理。皇家的亲情向来复杂。就算是亲兄弟之间也无纯粹的情感,能不兄弟相残已然是万幸。
蓦然回首,就连血亲都无法相信。
听他的语气,貌似这样的事情已经不是头一回了。
也难怪,在私底下的他,从来没有提及过皇帝皇后。
只用着最为冰冷的称呼,看待自己的亲生父母。
而她不一样。
她有雅儿,有垣铃阁的大家在她们在背后。
不信任这个词……
她已经太久没有体会到了。
上回被这三个字所伤那还是上辈子的事。
她从冰冷的湖水爬出来后,就一直被太阳照射。
这一点,她要比慕容泽幸运得太多。可这般没有温情的答案,她不禁回想起上辈子格外灰暗的人生,心情也变得格外沉闷。
“不是看不懂,是不愿连亲人都怀疑。若是连个可以依靠的人都没有。孤苦无依和个幽魂也没什么两样。”
“你还真是天真,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只要利益足够大,背叛至亲也不无可能。
你只不过是逸儿名义上的姨母,却对逸儿疼爱如亲生子女一般。真以为本王不会怀疑你吗?”
慕容泽的脸上没有任何的起伏,默默地将那具枯骨挑出来后便往洞口走,没走几步,就又跌坐在地上。
行吧,又变老年人了。
苏令仪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装满的车板。将荷包收起来撸起袖子就开始干活。
毕竟他们俩过来可是抛尸的。在两个山洞来回跑,浪费那么久的时间车板上的尸体却还分尸未抬。
反正她也没想过让慕容泽搭把手。八壹中文網
毕竟怨罗的味道那么浓,他头回接触这东西,体内没有一点儿抗性,能站稳脚跟?算她输。
将尸体从推车上卸下来,她开始解释道:“天真?我只是不想活得那么累罢了。利益也许就是你眼里的衡量尺。但这不是我的行为准则。
及时行乐,有仇报仇,这才是我。
至于疼爱逸儿?我本就是和他有着血缘关系的亲姨母,她又是唯一亲妹妹留下的遗孤。我作为姨母的多加照看有什么关系?
何况我永远都不会利用他的。死也不会。”
她身为逸儿母亲舍不得自己的孩子吃苦这是很自然的。
但她却没办法以母亲的名义站在逸儿的身边。能做的就只有暗中照顾。
尤其是在逸儿的眼中,慕容泽这个半吊子的爹地位并不低。可孩子他爹总是不把自己的命当一回事,当自己人型高达,哪里有危险往哪里钻。
她除了在为雅儿找药的事情上她会比较冒险,其余跟他比起来,都算是小巫见大巫。
“有血缘关系的……亲姨母?呵。”慕容泽用着低沉且沙哑的声音,重复着苏令仪的话。
随后脸上露出一个让苏令仪很想打他的神色。
看出他对自己的话抱着嗤之以鼻的态度,苏令仪皱紧眉头。
他这是在打什么哑谜?
反正他多疑也成他骨子里头的dna了。
随他便吧,爱咋咋地。
虽然这一车的尸体不算少,可她并不能将这些尸体放得太老实。那太过反常。随便将尸体丢在这里后,苏令仪气喘吁吁地看着慕容泽。
“你挑出来的那具尸体打算怎么办?抬出去可不现实。”
“谁说本王要把这具遗骸抬出去了?”
“那你打算做什么?”
“当然是……继续回去搬尸体了。”
调转了推车头,苏令仪很是无语:“你上辈子是和尚吧?一天到晚揣着天机不可泄露。不知道天机不泄露是不能扭转命运吗?”
他的嘴不会说话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行了,崔容同志,别在这儿挡路你兄弟的路了,上车,好兄弟送你一程。”
她拍了拍车板。殷勤的就像是个在湖边从事划船的船夫。
船夫……
船……夫?
慕容泽脑子有些迟钝,但不妨碍他调出那日他造访靖王府时听到“优美旋律”。
妹妹你坐船头啊!哥哥我岸上走……
一想到那时听到的歌声让自己的耳朵就像是在地狱里走了一回,慕容泽忍不住想离苏令仪远远的。
他按着自己僵痒的胸口,飞快爬起身扶着岩壁往前走。
背影……很是狼狈。
“奇怪的讲究又多了。”苏令仪一脸古怪的看着他。
继续推着车。
虽然慕容泽走得飞快,可被怨罗香这么一淬,他就是拔了毛的凤凰,飞不过鸡。
苏令仪推着沉重的木车已经赶超在他前面。
“看,咱这都浪费那么多时间,现在就你个看报二爷的脚程,等一下又要挨那个刀疤脸的鞭子了。你真不坐?要不我拿绳子拖着你?
哦……这么一说我突然想起来,秋宴那次你还把我双手捆起来拖回去。你看现在你落难了,我还请你躺板板,真是个大善人。”
“本王就是躺棺材板,也不坐你的推车。想捆本王?这辈子死心吧。”
他咬牙切齿地说道。
“啧啧,慕容泽,你的癖好倒是奇怪,不喜欢被捆喜欢被鞭子抽。我还真是小看你了。不过你放心,你既然这么想被抽,我一定不会上去拦,毕竟绷带都被你用完了,我可经不起折腾。”
她说着,就推着小车车跑了起来。
背影……很是嘚瑟!
她总是能轻而易举地让人生气。
“岳潇潇,让本王抓住你的把柄,你死定了。”
他深呼吸两口,死死地按着自己的胸口。再不歇息两脚,只怕血都要被苏令仪气吐了。
等他步履蹒跚地走回洞口,苏令仪顶着两个巴掌推着车站在慕容泽跟前。
她那人皮的主人本就长得普通,这被人打了两巴掌,倒是显得更丑了。
看着这样的苏令仪,慕容泽的心情变得异常的好:“还说本王癖好诡异,你也不遑多让,赶着回来挨揍。”
原先苏令仪怎么嘲讽他的都被他悉数奉还回去。
苏令仪不客气地瞪了回去:“我这哪里是癖好?都是代替你挨的巴掌。不谢谢我还嘲讽我。你属狗的吗?咬我这吕洞宾。
那刀疤男说咱迟了那么久,要在这里多督工一个时辰。你也不用跟我跑着搬运尸体,角落里的尸体都在我这车上了。你只需拿着鞭子抽人就行。”
她说着,卖力地推着车。
慕容泽看了眼苏令仪,在她耳廓下低语三句。
那简短的话语就像蝮蛇之吻那般,令人如芒在背。
苏令仪瞳孔一缩。
这么玩很容易犯错的!万一人家不上钩怎么办?
想叫住慕容泽,却见他已经走了回去。
摸着衣襟内刚放进去的荷包,她只觉得异常的烫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