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苏慕辰喘着粗气,赶在敲钟前带着猎物步履蹒跚地走进众人的眼皮子地下。
最终狼狈地跪倒在地。
“少爷!”葳蕤看到苏慕辰的右腿上隐隐泛红,赶忙上前搀扶,却被苏慕辰一把推开。
背后传来一个男人轻蔑的嗤声。
“哼,苏少爷要是不行就快些下去,省得堵在这儿挡本皇子的路!”慕容恪擦擦粘在脸上,快要凝固的血珠。
这个苏慕辰!竟然敢当着他的面,把他看上的那条巨蟒收为囊中之物,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苏慕辰并未理会他,只是转过身,继而缓和着自己紊乱的气息。
“苏慕辰!你不过是个区区小官,胆敢对本殿如此?眼里到底有没有我这个四皇子?”慕容恪怒斥。
一向审时度势的苏慕辰却并未因慕容恪的气焰而让自己的言行发生任何的改变:“四殿下忘了吗?太祖早有旨意,凡入西山围猎者——不分尊卑贵贱,本就是与民同乐的大日子,殿下又何必端着架子?
若是殿下觉得微臣所为有半点违逆太祖旨意,那便请四殿下指出来。
再说微臣不曾认为挡了殿下的……康庄大道。”
“你!”
“夫君!”岳铃灵掀开营帐厚重的布,带着笑意俏生生地向慕容恪走来,十分亲昵地挽起他的手,“夫君终于回来了,我和母妃都在营帐这边等着夫君,父皇现在陪着贤妃娘娘,母妃闹了好大的脾气呢。”
她不由分说地拉走慕容恪,在转身之际,望向苏慕辰的眼神里,露出了悲悯和势在必得。
对于一个没几天能活的人,做出什么样的举动她都不会感到意外。
唯一让她感慨的,是这位让她都为之惊艳的大表哥没想到这么快就迎来了自己的绝路。
他对苏家如此尽心尽力尚且落得这个下场,她又怎么能不引以为戒?
她不会死!绝对不会死!
她一定要带着自己的骄傲,站在阳光地下。站在让苏家人仰望的高度。
“皇兄,要是到时候慕容泽追究起来引火烧身那我们的大计岂不是就这么毁于一旦?不如我去把他……”八皇子慕容渠阴仄仄地看着苏慕辰清冷的背影,指尖从自己的脖子出轻轻一划。
“这你倒是不用担心,苏家各个心怀叵测,但能成长到今天,靠的一直都是那几个人,苏慕辰为人圆滑,倒也不用怀疑他那张嘴,便是烧成灰也不见得吐露半个字。
只不过……我更在意的是岳潇潇手中丢失的令牌。”
“皇兄莫不是也以为,岳潇潇丢失的那块令牌就是能调动宋家三十万大军的信物?”慕容渠分外不解。
几次交锋,他因在外办差事,从未被涉及在内,可也是眼睁睁地看着岳潇潇是怎么一步又一步地扯下苏家完美无缺的面具。
面上装着放荡不羁,实际上却是个胆大心细的家伙。
而这样的一个令人忌惮的女人,又怎么可能会丢掉那么重要的令牌?
更令他在意的,是她还如此大张旗鼓地让所有人都知道她丢失令牌,自己失责的事,这着实不像她的风格。
慕容轩侧身,看到不远处正在和侍女攀谈的苏令仪。
垂眸凝视着她清灵明动的杏眼;
苏令仪只是清浅一撇,上扬的嘴角,本该配上明艳的眸,可她那琉璃珠一样的双眼三分淡漠,七分讥诮。
尽管他也没见过苏令仪几次,可他却对那三分淡漠异样的熟悉。
他也在一个稚嫩的女孩身上,看到过这样的眼神。
二人目光交错,又迅速避开,场地上,似乎只留下慕容恪和苏慕辰交锋后的余浪。
“真是太像了。”慕容轩喃喃自语道。
“像什么?”慕容渠追问。
“一个死人。”
那是一个雪夜,他刚从母妃宫里出来,就碰到了正被皇后体罚的三皇兄。
他一如既往,目不斜视地从这位皇兄身后绕过。
走了几步,他发现四周静悄悄的。明明脚踩在雪地里明明是嘎吱嘎吱的响声,而他和随行的宫女太监皆在廊下走着,自然不会发出这样的声音。可为什么那个在雪地里爬行的人没了动静?
因为好奇,他躲在柱子下悄悄地看着这位平日无人接触的三皇兄。
他和他平日见到的差不多,穿着单薄且不合身的衣裳,带着一身的伤跌倒在雪地里。
那天的风很小,天生黑黢黢的,轻描淡写地洒着小棉花。
但他却听不到三皇兄因为吃痛而发出的痛苦声。
自从进了上书房,他几乎每晚都会听到这个声音,起初他还有些害怕,但是听多了,他反而习惯,甚至有些享受。
当他把这一面告诉给贤妃,
他母妃是这样告诉他的:因为比他尊贵的三皇兄就这么狼狈的匍匐在他的脚下,你打心里的高兴,你这么小就能这样想,母妃很高兴,说明我的轩儿生来便是做人上人的存在。
从此,他便听着三皇兄的痛苦呻吟踢踏着回了皇子殿。就像是中毒一样,有一日没听到,他都浑身难受。
哪怕是他出了很远的路,都会大老远地赶到凤仪殿外,听一听三皇兄的声音,这才肯心满意足的离开。
但那天不一样了!
一个比他要矮上一个头的女娃娃就这么的怯生生地跑到他三皇兄的面前嘘寒问暖。
他很意外。八壹中文網
因为皇后嘱咐过,谁都不能对三皇子伸出援手,违令者便是要吃板子的。
这么多年,谁都没有对那个可怜虫伸出过援手。
但她却是一个意外。
他在三皇兄那种无欲无求的脸上看到了错愕以及期盼。顺着三皇兄的眼神,他也分了几分注意到这个女娃娃身上。
她生得精致小巧,宛若观音坐下富有灵气的童子。
尤其是她那双小鹿斑比的眼神,怯懦,稚嫩又带着担忧,凝望着一个人,几乎有着无穷的吸引力。
当然,也让人产生了摧毁的念头。
比如他。
很快那女娃娃就被她的侍女叫走了,他的三皇兄就像是一条刚被主人喂食过的狗一样,眼巴巴地望着。
“真想就这么毁掉她啊。”
他看着自己的三皇兄,在背后默默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