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录终究没再审问苏令仪些什么,望着他格外孤寂的背影,苏令仪忍不住笑了。
她赌赢了!
但,叫她更为震惊的,还是苏家竟然产生了想要献祭苏慕辰的想法;她原先以为岳潇潇的身世上可能存在着某些隐情,这才导致苏录如此的差别对待。
她甚至还想过,可能岳潇潇根本就不是他的孩子。
可连苏慕辰这等的天之骄子都被他们义无反顾地推出去,又何况岳潇潇这么一个……不受人重视的女孩?
他们就是不幸,不幸投胎在苏家,不幸成为苏家的棋子。
仅此而已。
是夜,苏慕辰一个人靠坐在庭院的一角,手中把玩着苏令仪亲手赠与的玉令,缱绻柔情,尽览月下。
死了吗?
马上……就能和卿卿一起葬在一个坟墓里了。
这是何等令人喜悦的事情啊。
透过莹润的光泽,看着安静懂事的月光,似乎连他的灵魂都不再孤单。
草地上钻出一条幼小莹白的细蛇,顺着苏慕辰的指尖蜿蜒盘旋。
爬到他的脖颈,用着鲜红的蛇信子舔舐着他的脸庞。
全身上下透着名为破碎的萎靡。
这一切都被苏录看在眼中。
似乎从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慕辰就再也没有私下找过他,说过任何的一句话了。
也许是在五年前,也许……是更早。
他的肩膀忍不住轻轻地颤抖着,仓皇地转身,扶着有些岁月的墙砖,佝偻着背影,无声地落下了眼泪。
他的慕辰不再属于他。
他也根本就不配当他的父亲!
翌日一早,苏录便告病称假,一个人一言不发地呆坐在院子里。
安冉派遣人马打听了消息。
却得知苏录见过苏令仪之后就一直沉默不发。
她当下就砸掉了一副瓷器。
“这个岳思思!真是的废物!要不是本宫不能出现在众人的面前,哪里还轮得到她?”
伺候的侍女面无神色地站在一旁,似乎对这样的一幕早就习以为常。
当屋内的瓷器再度被她砸得干干净净,安冉这才肯冷静下来:“那日跟南阳公一起的那个女人是什么人?本宫怎么从未见过?”
“回娘娘,那位是南阳公养在外面的外室,在南阳公被其夫人杀死后,她便发了疯冲去找禁军,因为无人认领尸首,现在还在大理寺。”身边的侍女言语冰冷地向着安冉解释道。
她是跟在她大哥安健身边的探子——容淑。
在安康被慕容泽抓个正着后,安父和安健也都被抓进了大理寺。
徒留一个安冉还留在府内。
容淑也顺理成章的为安冉所用。
现在南阳公一死,全京城的局面也隐隐开始动荡不安。苏家忙着折腾东洲山的后续,自然也没空为一个死人遮掩,容淑不费吹灰之力就将南阳公多年来的秘密挖了个干净。
“本宫记得你说过,那个外室好像还生了一个儿子?多大了?”
“叫岳辉霖。已年满十七,现在太学,听街坊邻居说他为人淳朴老实,颇得太学里的师长喜爱,不过,他还不知道自己的母亲已经身死,几日前向衙门报了失踪。”
安冉踢开脚边的瓷片,漂亮的眼神里透着算计:“罢了,这回……本宫亲自出马,断不能让这件事出了差错!你去取本宫的霓裳裙来。”
一炷香后,一辆马车载着佳人,悠游自在地往城南的太学院前走。
……
咚!咚!咚!击鼓声重重地传遍整个皇宫门口。多年未曾响过的京鼓被人敲响了。
一个身形高大,面容秀气的男人挂着满眼的泪水。眼带愤恨地一下又一下地敲击着鼓面。口中振振有词地怒吼到:“靖王妃残忍杀害家父!求皇上给草民讨回公道!草民所说绝无半句虚言,还请皇上为草民讨回公道!”
守门的禁军自然是听到了这位脸颊颇为稚嫩的少年的鸣冤。
他拿着枪,走向少年道:“你是何人?要状告谁?”
“草民乃是南阳公外室之子岳辉霖!草民要状告靖王府王妃岳潇潇!她杀害草民家父,逼疯家母!草菅人命!草民不得不管!”
禁军眉头微蹙:“你可知道,京控状告皇亲国戚是要滚顶板的!你还要不要命了?”
岳辉霖跪在地上,狠狠地给两位守门的禁军磕个响头,点点红色血丝挂在他的额头上,分外狰狞。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草民有胆子告御状就绝非诬告!为人子弟不为父母报仇,任由其逍遥法外,草民此生都没有脸面活在世上!”
他的言语锱铢泣血,围观的百姓纷纷同情起这个长相精致的少年。
“真是苦了这孩子啊!”
“他既然敢告御状,肯定是拿到那个靖王妃的把柄了!”
“我跟你说,那日南阳公被捞起来的时候,哎哟那尸体可不是一般的惨!活生生地将尸体剁得碎碎的!听说都拼不起来!”
“这靖王妃也太坏了!”
“就是说啊!”
“要我说啊!这些个王妃夫人就没一个好东西!之前靖王妃不还大闹了苏尚书的寿宴吗?那时候我就看出来她不是个好人!连自己的亲表哥都能送进监狱去,杀个父亲那还不是轻而易举?”
“这太可怕了!皇上该不会看在靖王的权力上就……放过她吧?”
“靖王?那人早就死了?是他眼瞎娶了个这样不省心的婆娘,这要怪谁?就这么一个心狠手辣的黑寡妇,皇上要是不给众人一个交代,这怎么能服众?”
“要我看,这南阳公就是对靖王妃太好了,她这种恶毒女人,一生下来就该掐死,何必活着祸害老百姓?现在好了,亲爹都敢杀!”
“我倒是觉得世子爷可苦了,从小被这样的娘养大,天知道日后会长成什么鬼样子!”
“老毒妇肚子里爬出来的,还能是好东西?依我看,还是把那小世子一起也给杀了吧,要是大了再祸害人,那可就是大麻烦了!”
“走!我们去给靖王那个小世子点颜色瞧瞧!”
不知群众中谁人说了一句这样的话,早被挑起怒火的一众人七嘴八舌地拿着钝器,浩浩荡荡地往靖王府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