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旷世奇才也不为过。”岳湛禾面露苦涩。
看样子,令令的机缘又被她给夺走了一个。
“我们快些回京吧,免得再出什么差池。”
紧赶慢赶,他们终于在翌日天黑前进了京城。
看了眼四周,明明街上的行人和平时一般无二,可她依旧觉得平白添了几分萧条。
她几乎是想也没想,就夺过前方骑兵的千里马就朝着靖王府奔去。
刚一闯进王府的大门,就看到琳琅红着眼,失神地呆坐在院子里。
“琳琅!”
岳湛禾紧紧抓着她的肩膀:“令仪呢?她在哪儿?”
琳琅麻木的一点又一点地转过头看向岳湛禾。
“阁……主?”
“是我,琳琅,我回来了,你师父呢?我要去看她!”
琳琅呆呆地伸出手,指了指后院。
“在那里……三天前,师父咽下了最后一口气。”琳琅的眼泪终于是止不住流了下来。
“阁主,你来迟了。”
“不,你在我和开玩笑吧?”岳湛禾只觉得这是她听过的最为好笑的笑话了。
她推开琳琅,跌跌撞撞地闯进屋,结果就看见了同样眼眶红红的太子妃。
而苏令仪毫无生气地躺在冰棺内,她只觉得自己的大脑就像是被雷劈了一下。
她昔日的好友,一辈子的知己,现如今就躺在那里。
苏令仪!那可是苏令仪啊!精通医毒,还会武的苏令仪啊。
怎么……她就出一趟远门回来,她就……她就……
费力地推开盖子,她紧紧抱着满身冰冷的苏令仪。
“令令,我回来了,我回来!你醒醒看看我,我还有很多事情还没和你说,我还帮你找到了你想要的东西,只要,只要你醒来,我马上就送给你。”
然而,她怀中苍白的可人儿,依旧是一动不动。
眼泪不知何时悄然夺眶而出。
撕心裂肺的哭声,令听者为之动容。
陆云川跟在她的背后默默地陪着她。
可她就这么抱着她,一动不动地坐到天黑。
无论陆云川这么叫她,也没有一点的反应。
看不下她如此悲伤,陆云川二话不说便强行点了她的穴道。
抱着软倒在他怀中的岳湛禾。他无奈叹息一口气。
“上一个来看三弟妹的,也是哭成这个样子。”隔着冰棺,太子妃哭道。
短短三日,不论男女老少,皆来登门。
前前后后,不下百人。
这还是他们压下了苏令仪死讯的结果。
就连皇帝也才知道苏令仪不过是重伤。
现在看到哭了一个晚上的岳湛禾,她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心情又被调动起来。
“皇伯母……你们在说什么?”躲在一旁的慕容逸呆呆地望着她。
太子妃不知道他到底听到了多少,只是将头埋在慕容御的胸膛内。不想在逸儿面前露怯。
可微微抽动的肩膀,还是出卖了她。
“去看看她吧。她其实一直都很想要和你们好好地生活在一起。只是命运弄人……”慕容御轻声道。
慕容逸咬着下唇,每走一步都像是托着山岳一般沉重。
他前不久才刚刚失去了他的妹妹,现在,他又要失去一个亲人了吗?
他背挺得无比直,忍着满肚子的委屈和苦楚,噗通一声,跪倒在苏令仪跟前,重重磕着响头。
靖王府的人,无人不在熬着这个凄苦的夜晚。
热闹的王府如今安静极了,全府上下有的也是难以忍耐的啜泣声,
他们都在目送着自己的主人。
守着她,一直到天亮。
“我要带令仪走。”岳湛禾黑着脸,朝着拦住她的顾瑾瑜说道。
“她是我的妹妹!你不能带走她!”
“妹妹?”岳湛禾冷笑,打掉顾瑾瑜的手,“你妹妹?可这么多年,你又为你的妹妹做了点什么?之前本座在王府中时,就时常见你刁难令仪。你说我又凭什么将令仪托付给你?”
“我那时不知道她的身份。”
“如果她不是你的妹妹,你不照样还是用以前卑劣的态度对待她吗?夜首大人,您就别用你那一套来和我说话。你根本就不知道她在外面过的是什么日子!
她被苏家人出卖的时候你在哪儿?她身受重伤,被蛊毒反噬的时候你又在哪儿?
这五年,她都是跟我在一起的;是我陪着她熬过这些日夜,是我陪她治伤!你这个哥哥,从来都没有作用,从来都没有!你凭什么要阻止我带走她!
她来京城,连一年的时间都不到,她遇到的危险便是以往五年还要多!别和我提什么落叶归根,她也从来就不是那种人!
我是绝对不会把她留在北境的。”
顾瑾瑜面色煞白。紧紧攥着拳头。
他根本就没有反驳岳湛禾的任何借口。
就像她说得那样。
他这个哥哥一点用都没有,说好要保护她的,说好要照顾她的,可到头来,每次都是他在伤害她。
他这个血亲,还比不上岳湛禾那不过才五年的交情。
“令仪本座会亲自带走,裴雅身上还留着毒,不便带她离开。至于慕容逸……”
她看了一眼,那长得和慕容泽有八分相似的慕容逸。
“小世子的意愿,由他自己做主,但本座希望北境太子能出手将我们要用的讯零花找到。若是等到本座出手……那可就不是没一个苏家那么简单的事情。
除非你是想要本座撕毁我们的合约书。”
面对慕容御,岳湛禾的态度和脸色亦称不上好。
昨晚她不止一次的在想:如果……她当时违逆系统上的数值,强硬地选择苏慕辰,是不是她的令令就不会遭遇这么一出?
明明只要好好当个甜宠文女主就好。
是她!是她出手,硬生生拦住苏慕辰,让剧情往更加难以控制的地方走。
现在她看到慕容家的人,就几乎生不出什么好感,她生怕自己一个没忍住,就做什么不理智的事情来。
慕容御叹息着点点头:“阁主放心,铲除苏家已在孤的计划之中,寻到讯零花后,便会让着手救治小郡主。”
“好,北境太子痛快,希望半年后本座来北境,也能接到平平安安的苏裴雅。”
她敛去脸上的冰冷,重重地关上门,将慕容御一等人都关在了屋外。
……
咚,咚,咚。
靖王府挂上了白条,也敲响了丧钟。
全京上下都知道,靖王府的女主人,死了。
宋玉承和慕容御都披上了孝服,走出了王府。浩浩荡荡的送葬队也从靖王府出发。
他们走出都城入了徐南城的大门。
步入树林后,这些由垣铃阁成员装扮的送葬队迅速将树林包围了起来。
他们在宋玉承的指导下,挖开了去年他和苏令仪一起埋下的,他母妃的坟墓。
那并不厚重,且十分简陋的棺材被众人打了开来。
时隔多月,宋玉承终于又见到了他真正的母妃。
惊奇的是,明明过去了那么久,可躺在棺材里的女人却依旧是明艳动人的模样,丝毫没有半点腐朽的样子。
琳琅看到这一幕,不禁哭了。
肉身不腐……肉身不腐的药,原来师父她研究出来了啊。
难怪,她私底下总爱考她如何处理尸体。
原来人真的可以肉身不腐。
岳湛禾冷漠地看向在她身后同样沉默寡言的顾瑾瑜:“送葬的是靖王妃,该埋入宋家祖坟的,也是靖王妃,现如今一切回归正轨,愿我们日后……永远不见。”
冰棺,被塞进了岳湛禾的马车上。
望着岳湛禾的马车渐行渐远,顾瑾瑜只觉得自己的心头像是被割裂一样。
同样难受的,还有那默不作声:“你们呢?打算怎么做?”
琳琅抹抹有些进沙的的眼睛:“师父没说让我们走,阁主也未曾吩咐让我们离开这里。但是师父曾经和我说过,若是她不在王府,就让我好好看着小世子。”
她哭着看向宋玉承:“宋世子,京城现在太子说了算,你现在不论是留下来,还是回到宋城都没人会拦着你,只是……我眼下没什么地方可去,宋世子可否收留我,让我在你身边做个小大夫?”
春风,轻飘飘地扫过宋玉承的发梢。
不知何时,本到她腰间的孩子,又拔高了不少。
看着已然脱去不少的稚气。
他紧紧抱着神主牌,露出一个释然且坚定的笑容:“琳琅姐姐,不论母亲如何,您都是我的长辈。如果没有母亲的护佑,我也不会好端端地活到如今。只要我有一口饭吃,就绝对不会亏待琳琅姐姐的。”
他该长大了。
这半年都是母亲帮他挣回来的。现在,他也是时候从巢穴内脱除,学会飞翔。
整整一个月,宋玉承和慕容逸两个孩子就跟着整个送葬队,徒步往宋城走去。
哪怕是鞋底板也被磨穿,吃尽了苦头,顾瑾瑜不只一次让他们歇息两日,可他们就是不听。
这么多日下来,平日养尊处优惯了的两人硬是没说一次苦。
日夜兼程,硬是走了快两个月,这才将岳潇潇的棺椁送到了宋城。
当着众人的面,亲自将岳潇潇埋进宋家的祖坟,而那刻着岳潇潇的神主牌,也被宋玉承摆在了宋家的祠堂之内。
日子有条不紊的继续着。
在京城坐镇的慕容御一次又一次的收到边关大捷的消息。
而西玄那边也如约出动百万精兵,陆云川亲自带队,在西边骚扰牵制着东临。
本该和他一起上阵的岳湛禾,却转而干起自己的老本行,帮陆云川处理着政务。整个西玄被她守得固若金汤。
将前几日出行北境时搁置未曾批改过的奏折一一批阅完后也到了深夜。
岳湛禾按着有些疲惫的眉骨,吩咐着玲珑:“地牢那边……送饭了没?”
“千岁,已经送去了。不过,不知他从哪里听到的疯言疯雨,说是要见千岁一面,今日一口饭都没吃。”
岳湛禾的脸一沉,放下朱色笔,便绕去了陆云川的寝宫。
轻轻转动摆驾上被固定的花瓶,一处地下密室缓缓暴露在眼前。
玲珑习惯性地提着灯在前面走。
等二人一同走下地道后,那地下密室的入口,又悄无声息地关闭了。
地道内透着尘土的味道。壁上的灯火正微微地一颤,又一颤。
在这地牢深处,只有一个人。
那当时就应该死在北境玄武门菜市场的男人——苏慕辰。
他的双手被铁链扣着挂在墙壁上。
“玲珑,你去外面守着,切莫不要透露一点儿风声。”
玲珑点点头,放下手中的提灯,隐入黑暗之中。
苏慕辰睁开有些迷糊的瞳孔,眼中出现的是一抹明黄色的衣衫。
这和平日来送饭的人穿得不一样。
“就是你抓得我?”他抬起头,看到岳湛禾的那张脸,下意识不禁多想了几分。
“你是……跟在卿卿身边的那个小丫鬟?我不是说要见……”他话一下顿在那里,借着地上有些刺眼的灯光,他看清穿在岳湛禾身上的衣服上绣着四爪的蟒纹。
看样式,莫非……
“你是西玄人?”
“你来找本座所谓何事?”岳湛禾不管其他,般了张椅子坐在苏慕辰跟前。
“你和卿卿是什么关系?”
岳湛禾轻笑,她低下头看着他:“在你问本座这个问题之前,本座请你做一个美梦。”
忽然,她袖口一抖,飘出了一抹淡淡的白烟。
眼神清明的苏慕辰一下子就被这白色眯眼给迷糊了眼。
他的头缓缓垂下,昏厥了过去。
环顾四周,他发现自己站在苏家府邸。只不过,他看到了尚且还年幼的自己,还有他心爱的妹妹。
“熟悉吗?这个地方,苏慕辰?”
背后,传来岳湛禾的声音。
他正穿着明黄色的蟒袍看着他。
“我倒是没想到,西玄人现如今除了顾家,还有人精通这等幻术。敢问阁下可是出自顾家?”
岳湛禾解释道:“并非幻术,这是弥生境。是天道给我的东西。”
“何为弥生境?”
“如果我说,这才是你原本该得到的东西呢?”
苏慕辰蹙眉:“本该得到的东西?”
他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难不成他失去过什么东西?
“是啊,阴差阳错,你失去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