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渊气呼呼的退朝。
但走出大殿后，脸上却很快平复下来。
虽然他才刚执掌一个大国不超过五年，可他本身就是前朝最有权势的贵族之一，怎么可能会真的为这种事发脾气。
国与国之间相互派遣间谍、卧底之类的，实在是稀疏平常。
发脾气其实也只是表明态度而已。
况且他虽然不清楚南城具体发生了什么，但从刚才的朝议中，他也是捕捉到了一些非比寻常。
事情，似乎还有隐情。
所以刚退朝，他又让中书令把自己几位子女大臣留了下来。
长生殿。
李渊平常开小廷会的宫殿。
太子李建成，秦王李世民，长公主李秀宁，尚书左仆射裴寂，尚书右仆射李靖，兵部尚书罗艺，金吾卫大将军罗士信，内卫大将军武曌。
一共八人，几乎前后脚进了殿内。
和刚才的紧张气氛不同，在场八人至少明面上看起来还是很随和的。如果不是四方人马有些泾渭分明的话。
罗艺紧跟李建成身后，罗士信也是跟随李世民左右，武曌自不用说，当然是贴身护卫李秀宁身边。
而李靖、裴寂则松散的站在左右两边，和另外三伙人都不挨着。
只是一个站位，就足够看出唐朝最高决策圈的复杂形势。
太子、秦王互相提防，但有长公主在两人都很克制，甚至要表现出兄弟和睦的一面，而裴寂、李靖则静静的看着兄妹三人表演。
反正他俩不论功绩还是地位，都不是三人能拉拢的，正好不掺和二代们的勾心斗角。
李渊也没让八人等太久，不过半刻钟便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
开口第一话，便再度缓和了殿内气氛：
“赐座吧。”
“谢陛下。”
八人依次落座，位置不免再度更替。
太子和秦王当仁不让的坐在前列，之后是长公主和左右二位仆射。
罗艺、罗士信、武曌则分作两边外侧。
等八人坐定，李渊才开口问道：“突厥派间者作乱，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们谁和朕细说一二？”
李秀宁开口道：“父皇，此事内卫大将军最清楚，不如让武将军禀明。”
李渊点头，看向一身武装的高挑丽人：“武曌，你来说吧。”
“遵命。”
武曌抱拳领命，出列开口道：“此事还要从七日前说起，七日前大河上有两艘贩卖皮货的大船从北而来。因为下船的都是突厥人，所以城中不良人便对他们多有关注。之后数日，这些突厥人每日都频繁进出洛阳，并且为了被城门令察觉，往往会从不同城门进出，哪怕为此绕许多弯路。”
“这些人行为诡异，自然更惹得不良人注意。之后我麾下一旅不良人假借城中豪商之名，前去查探虚实，这才发现他们竟是有意要危害大唐的突厥沙陀族人。”
一次针对大唐洛阳的阴谋，就这么被武曌娓娓道来。
从头说到尾，武曌说的非常详细。
包括李易他们半夜拿人审问，之后又有不良人校尉上官婉儿定下将计就计之策，再往后天亮开始搜捕，一直到刚刚朝会结束。
等武曌一口气说完，李渊揉了揉脑门，思虑了好一阵才算将这些事情完全消化。
“所以说，真正要乱洛阳的不是颉利？”
“而是他那弟弟突利和那沙陀李克用？”
李渊此时心底不由得升起一股无名之火，区区一个突厥沙陀族的首领，居然敢算计洛阳，算计他大唐天子。
着实该杀！
但没等他发脾气，李秀宁却先一步开口：“父皇，儿臣以为突利、李克用之辈虽然可恶，但也为我大唐创造出了一个绝佳的机会。”
“父皇，孩儿附议。”
紧接着，李世民跟着开口：“此刻突厥内部乱作一团，颉利却被蒙在鼓里，如今春耕刚过，去岁大仓仍有余粮可供军用。”
秦王说完，太子李建成同样抱拳：“父皇，突厥这等宵小之徒，正合适让我大唐拿来立威。孩儿愿亲往五台山，先行从山中百寺借粮三万石，若能一战击溃突厥，秦、汉、宋、明四国定然不会觉得陈兵大唐边境有利可图，诸多小国也会慑服于大唐天威。”
自从大唐立国渐稳，洛阳城里已经很难得有哪件事能让太子、秦王、长公主三人态度一致了。
事实上这也说明了另一点，太子、秦王斗归斗，在国策大事上不会枉顾大唐利益。
三人的态度，其实也就代表了当下大唐除了他李渊以外，最强三支力量的态度。
而三人的力量若是加在一块，李渊其实可以不用再考虑商议。
那是碾压级的优势！
而这一切，其实都是李渊自己造成的。
毕竟大唐开国皇帝虽然是李渊，但他的性格真不是当皇帝的料。
想当年还是大隋朝时，天子杨广找他要一匹马，他为了自己的兴趣爱好都死活不答应送出去。
要不是他内宅有位贤内助，可能那会他李渊就凉了。
当年李渊就偏好享乐，当了皇帝能勤勉？
那真是想太多。
太子监国，裴寂理政，秦王开府聚将，长公主势力广散民间。
有这四人在，他李渊在后宫陪尹德妃喝酒投壶不香吗？
所以在知晓事情始末，并且儿子、女儿都表示出强烈的要打一仗的意愿后，李渊装模作样的考虑了片刻，才说道：“那此事就交给你们去办。太子、玄真你们去筹备粮草，不管是动用洛阳几处大仓还是找五台山那群和尚借，一定要办的隐秘。”
“儿臣（微臣）遵命。”
“平阳和秦王你们时刻注意突厥动向，若是颉利有准备，那便小打一场给他一个教训。若他当真毫无防备，那就给我把突厥赶出我大唐边疆，那里是我大唐子民牧马的地方。”
“儿臣领命。”
“行吧，就先这样，你们各自去准备，具体事宜玄真随时向我禀告。”
李渊说完，随后又想起什么：“至于这次武举，便由秦王替我主持，到时选定了进士，再进宫见我即可。”
这话的潜台词很简单，既然你们还有那什么假行刺计划。
那就让秦王替他当这个靶子吧。
天子可不会真的以身犯险。
李世民对此毫无异议，反而有些兴奋：“儿臣领命。”
他可是清楚的很，这一届武举能人奇多。
主持武举，可是他求都求不来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