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快快，听说有大商家从城外公主庄上抄得‘侠客行’全篇，一会就挂出来了。”
“那我们可是要先睹为快，是哪位豪商如此大手笔？”
“你说还能有谁，除了窦家能拿出太白醉这般金樽清酒，从李白手中换得诗篇，别的商人哪怕再有钱有势，也不可能之前登门讨得墨宝。”
“也是啊，诗剑仙的诗词，除了相赠友人以外，也就只会拿来换酒，还得是一斗十贯二十贯的极品佳酿。”
南市的街头市尾，几乎所有人都在讨论着同一个话题。
李白新诗！
方便走动的，已经迫不及待前往窦家在南市所开的凡舍。而一些不方便走动的，却也是叮嘱相熟的人，一定要把诗句默背下来，好回头告诉自己。
李易原本对此并不感兴趣，毕竟对于侠客行这种在上辈子要求背诵默写的诗词，他每个字都记得很清楚。
又不是李白亲至，他实在没必要专门去看。
可架不住此刻南市的所有人流都在往一个地方汇集，李易不想一直被人从面前挤过，只好随波逐流跟着人潮走向凡舍酒楼。
只是没等走到正门口，面前已是乌泱泱挤满了人。
李易眉头一蹙，脚尖点地之际飞上了凡楼对面的一栋商户房顶。
目光随意一扫，凡舍楼外几千人是没跑了。
并且，还有人正源源不断的赶来。
“这大唐顶流的影响力，有些夸张啊。”李易心底忍不住吐槽，算是见识了李白的名气与号召力。
“李兄所言，何谓顶流？”
一道问句从身后响起，只见一身剑士服打扮的狄仁杰悄然靠近。
显然，也是来一睹李太白新作的。
李易没有回头，自顾自笑道：“顶流嘛，就是极其出名、无人不知，已至顶峰之流。”
“如此说，李白确实是当世顶流。”
狄仁杰认同般点头，哪怕他和李白一样都是先天境武者，可论起名气，他哪比得上自幼便才名远扬的李白。
三十岁以下的大唐青年武者中，论名气李白必然是第一。
就在两人说话间，周围屋顶陆陆续续又飞上来不少人。
无一例外全都是后天后期，也就是后天九重修为以上的强者。即便如狄仁杰这般的先天武者，也多达十几位。
李易再度看了眼周围众人，小声道：“没露面就惹出这么大的动静，看来李白是狄兄武举比试上的大敌。”
狄仁杰直接反问：“你不想争状元？”
“我？我混个武进士能上榜就成。”
李易这话不是谦虚，而是他的身份不适合当状元。身为卧底报名武举已经够高调了，再去争状元，真不怕大唐官方把自己的来历一点一点剥茧抽丝的重查一遍。
只是他虽然这么说，狄仁杰却半点不信。
正要开口，街道两头却是有甲士匆匆赶来。
其中一位领头的还是李易熟人。
程家老二，程处亮。
金吾卫进场，被堵的严严实实的街道才慢慢被清理出了一条仅仅一架马车宽的通道。
程处亮虽然自比小魔王，但也知道现在没法把所有人赶回去。
只能示意手下兵卒维持秩序，并且亲自走进凡舍，示意店主窦泓赶紧把抄好的诗句张贴出来。
再堵下去，他也怕会出现什么意外。
“诸位，诸位。”
在程处亮的催促下，一位模样富态的中年人笑呵呵走出门，朝四周拱了拱手道：“在下昨夜偶得酒仙李白新作墨宝，今日一早入城，便打算抄录一份挂于小店店门，以供诸位一同观赏品鉴。”
说完一挥右手，很快就有几名小厮一同捧着长布出来。
随着竹竿撑起，在场众人终于瞧见了李白新篇第一句。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狄仁杰嘴角默念，本就是北地人士的他，脑海中很快就脑补出一副雪中侠客行的画面。
和其他人的动容不同，李易多少觉得有些无趣。
因为这首诗，对他来说一点神秘感都没有。酒楼小厮都没捧出下一句的布条，李易心中已经闪过‘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果不其然，片刻后挂出的第二句也一点没变。
那第三句就该是，整首诗里传播最广的一句了。
数息后。
随着‘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十字展开，街道上看热闹的洛阳民众们纷纷咂舌惊叹，感叹于李白的气魄与豪迈。
但在各处屋顶，一名名武者却都陷入沉思。
就连狄仁杰也不例外。
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从今以后，这十字或许会因为李白而流传千古。
但对他们这些实力已然不俗的武人来说，几乎下意识的就想到了数百年前的某位武学大宗师。
庄子。
这十字，其实出自于庄子与昔日赵王的对话。
换句话说，这是庄子剑道的只言片语。
“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一道几近无声的低语从李易口中传开，他的表情在这一刻也变得有些恍惚。
虽然这首诗对他而言没有什么新鲜感，但突然看到自己所学传承的剑道之言，并且又想到自己的身份和所作所为。
李易多少有些感慨。
身为卧底，可不就是‘深藏身与名’嘛。
恍惚之间的李易，却是忘了哪怕他低念声音再小，最起码站在他身旁的狄仁杰是可以听见的。
不光听见了，并且在听完之后，看到了小厮挂出的第四句。
狄仁杰在这一刻，陡然转身看向李易：“你昨夜出城了？”
潜台词很明显，他觉得李易已经看过这首诗。
“很难猜吗？”
李易这时却故意眨了眨眼，笑道：“我学的是道家功法，怎会不知道庄子旧事？昔日庄子劝赵王莫要沉迷剑客和剑术，事了之后可不就是洒脱而去，也多亏赵王宫有此事记载，后人才能知晓一二。”
听到李易这么说，狄仁杰忽然有种错觉。
如果只是把典故旧事这么写出来，他执笔也行啊。
不过这个念头也就在脑海中一闪而过，狄仁杰很快就回过神，目光炯炯的盯着下方：“我似乎能预料，这首诗很不简单。”
李易挑眉：“怎么不简单？”
“还不好说。”
狄仁杰没有直接给出答案，而是静静看着一句句被挂出的诗句。
直到最后一句登场，狄仁杰突然闭目沉思。
似乎这一刻街道上的哄闹与叫好，全都被他屏蔽脑外。
但也就是寥寥数息，狄仁杰猛地睁眼。
目光再度落在侠客行诗句上时，眼底闪过一抹羡慕和追求：“李白将他感悟的天地大道，全都写在了这首诗里。”
“此诗不过百余字，却已是人间绝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