夔牛关内,数万将士开始内务比拼。
这场内卷波及之广,就连几位将军也未能幸免,同样是兴致勃勃的亲自洗拭每天很难不弄脏的披风、甲胄,哪怕他们身边都有护卫跟随。
对于他们来说,并不需要用这种方法来打磨浮躁的性格,多年来的修习,哪怕是脾气火爆的尉迟恭,该冷静时从不会犯浑。
之所以几位将军也参与进去,无非是向麾下将士释放一个信号。
他们对此很重视,并且与兵同乐。
当然,也不是有人将士每天什么都不干,就光整顿内务。罗士信可是言而有信的人,短短五天内,接连三次亲率大军直逼突厥先锋大营。
其中两次在白天,一次是深夜。
只不过出兵声势浩大,但结果却是有些虎头蛇尾。
每次派出兵马与苑君璋交锋,只要突厥后营有兵马来援,便立刻挥军撤退,是以哪怕已经接连交手,依旧没多大战果。
同样折损兵马也相对较少,数日来伤亡将士还没有薛万彻一次夜袭损失的多。
突厥牙帐,此时笑声一片。
再次打退了来犯唐军,执失思力脸上也浮出了几分得色:“大可汗,唐军现在是又急又拿咱们没招。”
“不错,那些唐军看上去唬人,却连苑将军的前营都攻不下来。要不是他们跑得快,只要苑将军能拖住唐军,我们早就把他们全部击溃了。”
“大可汗让苑将军后撤十里真是好招,那些唐军还以为我们真怕他,这些天几次交手下来,他们才知道我们草原儿郎有多厉害。”
听着麾下战将的哄笑声,颉利也觉得畅快淋漓。
前几日他那兄长回来之后,还一心想要劝他和大唐讲和,气的颉利当场就把社尔给赶去了后方草原。
现在看来,他颉利大可汗还是受到天神垂爱的。
只要他再忍耐几日,大唐兵马就会不攻自破,到那时他定要屠了整个云州,到那时看大唐还敢不敢派人在他面前耀武扬威。
颉利心中如此盘算,然而他并不清楚,此刻西面的阴山脚下,却是另有故事发生。
………
大河以北,阴山南麓。
一支人数约在一万上下的大唐军队,刚刚越过大河,就驻扎在深山山坳。
天色昏暗,众将士已经歇息。
只有夜巡兵卒,在山坳内外来回巡视。
“停。”
山坳外,一名什长突然抬手,目光看向远处深林:“你们听到什么动静没?”
“什长,好像是鸟叫。”
“不对。”
什长刚摇头,远处丛林中的动静也愈发清晰。
咚~
咚~
咚~
沉闷的重踏声传出,这下他身旁兵卒也都听得清清楚楚。
“什长,好像有什么跑出来了。”
一名小卒在说话时,声音都不禁发颤。
他们是边州府兵没错,可面对未知危险,哪能做到毫无惧色?
就这动静,怕是来了比大虫还厉害的走兽。
“列阵!”
什长狠狠吐了口唾沫,紧了紧手中长枪。
没过两三呼吸,只见一道高大黑影拍断巨树从林子里飞奔而出。
在林外落地时,‘轰’的一下把地面都砸的隐隐颤抖。
此时此刻,一众巡夜兵卒借着星光和火把散发出的光亮,终于看清楚了来者是个什么玩意。
那是位起码得有一丈高的壮汉,身上穿着紧身皮甲。
圆滚滚的脑袋,瞪着两只铜铃大眼。
没错。
这不是修饰词,就是跟铜铃一般大的眼珠。
两条胳膊又粗又壮,低垂着能摸到膝盖。而膝盖以下全部裸露,大脚掌看不清楚,但决计比他们脑袋要大就是了。
这哪是人呐,分明是个怪物!
在这大块头的左肩上,还坐着一个小老头。
长着一头火红色的头发,尖嘴猴腮的容貌很像只老瘦猴。
“你,你等是何人?”
什长这会脑门到手心全都在冒汗,但不得不克服恐惧开口:“此乃军营重地,擅闯者当斩!”
“吼~”
大块头一听什长言语,双拳猛地一砸地面,张开血盆大口便是一声咆哮。
如野兽般的嘶吼,让什长都忍不住哆嗦。
这也……太吓人了,他不会是要吃了自己吧?
“十弟,不可鲁莽。”
也是此时,红头发的老瘦猴拍了拍大块头的脑袋,随后两脚一垫跳了下来:“我乃沙陀首领麾下九太保李存忠,他是我十弟李存孝。今夜造访是奉首领之命特来相助,还请带路面见你们将军。”
“沙陀,突厥人?”什长不敢放松,犹豫了好一会才开口:“你们先在这等着,我让人去叫我们都尉来。”
说完,什长便让身后一名伍长赶紧回营通知。
一炷香之后,山坳大帐内。
大块头李存孝席地而坐,一旁李存忠则坐在一张案桌旁,手里撕扯着一只羊腿,不时还喝两口茶水。
在上首位置,坐着这支偏军总管段志玄。
一边品茶,一边打量着两位不速之客。
直到李存忠扔了手上骨头,吃饱喝足之后,段志玄才开口:“按两位方才所说,你们首领有意投靠我大唐?”
“不错,大唐此战要灭颉利,我们沙陀愿为内应。义父派我们打头阵,也是向你们大唐表示诚意。”和木讷呆滞的李存孝比起来,李存忠除了长的丑点,没有其他问题,三两句话便说清楚来意。
段志玄没接话,径直反问:“李克用阴谋乱我大唐都城乃是事实,你二人现在来此,我要如何信你?”
李存忠答道:“义父说了,大唐若能既往不咎,我们沙陀往后每年都将奉送给大唐战马千匹,还能为大唐牵制突利和其他部族。”
段志玄闻言却摇了摇头:“那是日后,我问的是此刻该如何信你。”
李存忠沉吟道:“将军需要我们兄弟二人做什么,不妨直言。”
“好。”
段志玄点头,摊开桌案上的地图:“从我们所在之地往西,有你们突厥人的营帐,是个约莫有两千人的部族。明日大军开拔之前,我要他们从眼前消失。”
听到这话,李存忠两眼微沉。
足足沉默了十数呼吸,才站起身:“我与十弟,愿纳此投名状。明日天亮前,一定让它消失。”
“老十,我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