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德宫内的一场女眷宴会，直到太阳落山才结束。除了几个当事人，并无其他人知晓到底谈了什么。
但在第二日，几份诏令忽然从尚书省下达。
被调去国子监教书一个多月的房玄龄、杜如晦、魏征全都升官，其中房玄龄升任尚书右丞，杜如晦升任尚书左丞，魏征升任谏议大夫。
原先的左丞狄知逊、右丞苏亶则调任新入大唐的化州、济州担任刺史，别看从尚书省核心平调至南面州府担任刺史有些遭贬的意思。
但考虑到化州、济州、襄州都是刚入大唐版图，未来唐宋榷场便在此处，只要治理得当，必然能为大唐新增两处上州。
狄知逊、苏亶二人都明白，这是给他们大展拳脚的机会。只要把这刺史做好，未来哪怕不能成为三省丞相，再回洛阳的地位也不会差到哪去。
李秀宁的一套组合拳打出来，朝堂之上最懵圈的莫过于萧瑀。
房玄龄、杜如晦不过是昔日李世民旧部，何德何能直接升任尚书省左右丞？
更别说这次官员升迁，还牵扯到了狄家、苏家。别看这两家族在他们萧家面前比较弱小，但也是大唐开国后新兴士族的表率。
萧瑀不能理解，只是一晚上的功夫，朝堂怎就变了个样？
莫非？
萧瑀想到了一种可能，下朝后忙不迭让自家府上管家给鸿胪寺卿崔君肃递拜贴。原本联络各族的事情，他是不想亲自去做的，可现在的形势，由不得他不紧张。
在他想来崔家肯定会卖他一个面子，一块商议一下最近的朝堂变幻。但没想自己的管家去的急，回来的更快。
老管家苦着脸，开口道：“家主，老仆没能见到崔正卿，他家门房说，说正卿忙于公务，没空见客。”
“没见到？忙于公务不见客？”
萧瑀闻言瞪眼，火气‘蹭蹭’的往上冒。
‘啪嗒’一下摔了手中瓷碗，怒骂道：“老匹夫，崔家老匹夫竟敢如此对我，近日既无外宾也无他国使臣来访，鸿胪寺能有什么公务？分明是看朝堂形势不对，这才躲着不见。”
“匹夫，老匹夫！”
接连的怒骂声，很快又惹来了他家的独孤夫人。
独孤氏一看堂前情况，心底便猜到了几分：“可是那几家退缩了？”
“若只是退缩倒也罢了，他们分明是被收买，全都投向长公主。”萧瑀火气略微收敛了些，边骂边把朝堂上发生的事说出来。
独孤氏一听，顿时也觉得棘手。
长公主出手速度也太快了些，好似认准了他们会有动作一般。
房玄龄、杜如晦升上去，狄知逊、苏亶受重用外调，程咬金被正式任命为襄州都督兼刺史，如此一来不光卢氏、崔氏难以拉拢，狄、苏等小族也会静观其变。
“分化世家，长公主好手段。”
“不愧是平阳公主。”
独孤氏暗叹一声，随后道：“此事目前已不可为，你也别折腾了，反正就算按照那什么新税法，也不过是多交些钱粮给朝廷，虽说族中子弟的家财会少许多，但终究不影响世家地位。”
“可老夫不甘！”
萧瑀火气没消，两眼依旧满是怒火：“老夫是户部尚书，这税收一事本该由我主持，偏偏那李易从中作梗，不知要分化我户部多少权柄。还有那房、杜二人，入尚书府担任左右丞，此举是何意？还不是要让药师把政务交由他们来办，将来等药师退了，这两人岂不是要升任左右仆射？”
说一千道一万，萧瑀的怒火全都来自于权柄消失的不安。大唐人才辈出，他如果现在不进一步，将来怕是户部尚书的位置都保不住。
独孤氏当下问道：“那你要如何？继续联络薛、杨两家，和崔、卢、裴家另外几房？你要知道让他们煽风点火容易，要他们孤注一掷是极难的。”
听到妻子这话，萧瑀也沉默了。
他萧瑀一生最讨厌见风使舵，认定的事向来九死不悔。
可这世间像他这般的人终究是少数，那些世家没被逼急了，不会毫无顾忌的将把柄送到朝廷手中。
所有的不甘心，最终只能化为一声重重叹息。
“唉！”
………
两日后，忻州。
一封从洛阳发来的信报入手，李易一眼扫过不免哑然：“长公主好快的动作，都不等那些蚂蚱自己跳起来，就提前一步把他们按的死死的。”
“长公主很看重你啊。”裴矩也看了看信中内容，笑呵呵道：“他们还没对你发难呢，就被长公主以升迁分化。”
“多少有些无趣。”
李易摇了摇头，他原本还想和什么五姓七望这种唐朝大反派、大锅王好好过招，谁想他还没出手，这些人已经偃旗息鼓。
见李易这幅模样，裴矩开口道：“若长公主放任他们不管，你准备怎么破局？”
“破局吗？”
李易摸了摸下巴，却没急着回答，反而问道：“裴兄可知，世家最大的危害、最大的本事是什么？”
裴矩想了想给出回答：“把控政令？”
“朝廷下达的政令，每年都会有考核，或许一二世家子弟敢欺上瞒下，但这么做的通常都免不了秋后算账。”
李易先是摇头，随后道：“世家真正的危害在于煽动，他们扎根于地方，比朝廷更加‘亲民’，但凡朝廷有变，他们便能以‘民意’裹挟天下，这是世家对比朝廷的先天优势。但煽动这种事也不是随时都能成，最起码百姓能安居乐业的时候不行。”
“明白世家的优势和危害，制定出专门针对他们的政令就不难。比如说这次从忻州收缴的钱粮，其中很大一部分就是为下一步准备的。”
“裴兄也知道我在十二卫推行过兵卒之间的比试，以此激励将士的奋进之心。很快长公主就会将此推广至大唐各州府兵，到时大唐府兵会迎来一系列的比拼、竞赛，以相互竞争的方式获得朝廷奖励。”
“其实这就是变相提升大唐将士们的待遇，以此让大唐数百支府兵提高战力，同时又忠心于朝廷。只要这份兵权牢牢把握在手，那些世家如果不怕百万唐军的愤怒，大可以阳奉阴违。”
“可惜啊，我都还没出招，他们就先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