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官,您的水来了——”小二敲门进来。
黑衣女子脸上带着清浅的笑意,“小二哥,多谢你了。这个时候敢站出来的男子,才是真汉子,刚才真的是多谢你了!”
店小二被夸得双脸通红,“客官这是说的哪里的话,我刚才也只是看不过眼儿而已,我若是真的厉害,就不是低声告诉你了,奈何我双拳难敌四手,人家人多势众,俗话说好汉不吃眼前亏,咱们犯不上跟他们刀口舔血的人一般见识……”
女子无奈地叹了口气,柔柔说道:“只是实在是太过欺人太甚,我……我也实在是生气。”
说着,她从袖子里掏出一小锭银子,递了过去。
小二连忙推辞,“不不不,这可使不得,这可是不得呀。”
“这是你应得的。”女子不由分说地握着小二的手,小二浑身一个激灵,慌得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里看。
手中忽然塞入冷硬的物什,随之还有一个粉末药包。
“这真的使不得。”
女子笑意盈盈:“该你的拿着便是,我也实在是咽不下去这口气,还想小小教训他们一二,劳烦小二哥帮个忙,把这包巴豆放到饭菜里……”
小二慌忙摇头:“这个使不得,真的使不得。”
女子脸上露出了失望的神色,她叹了口气:“罢了,也不为难你了,快去吧——”
此时楼下喝醉的人,吆五喝六地喊着小二,一会要酒,一会要水,小二向来低眉顺眼的脸上,也闪过了一丝的气愤。
被女子捕捉到了。
她亲自将小二送到门外:“多谢小哥了,小哥是个热心肠,只是你也是人微言轻,还是好好的保护好自己,有你份侠肝义胆的心便够了,怎好让您为难呢,我不会怪你……”
店小二手中的纸包握紧,脸上露出惭愧的神色,退下去关好了门。
门缓缓合上,原本笑意盈盈的人,脸上的笑容瞬间烟消云散,眼里闪现一股阴狠之色。
推杯换盏,酒过三巡,楼下直到后半夜都没停,外面倒是洪雷阵阵,下起了瓢泼大雨。
颇有些不眠不休的意味。
明知白日无法赶路,这些人更加的肆无忌惮,大厅上摆满了密密麻麻的空坛子。
这些人喝多了,小二好心劝说一二,其中一人冷笑着,摇晃着站起来,不由分说,按住他的脖颈,便拿起一旁的酒坛往他脖颈里灌,嘴里还嚷嚷着:“喝酒还灌不上你这张嘴……”
小二哀声连连求饶,王老大出声道:“哎,跟个小二过不去犯不上,跟个窝囊废计较什么……”
孔老二这才松了手。
店小二落荒而逃,身后传来哄笑声,小二到了背人的地方,咬牙切齿,袖子里被他攥紧的纸包再次摸了出来。
他想了想,再次让上菜的时候,撒到了饭菜上。
眼看着鸡鸣声起,厨房熬好了粥,他又一个咬牙,将剩下的半包,撒到了粥里,拿着一旁的勺子,搅合了一会儿,这才将纸包扔到了火塘里。
扑棱了下手中的灰,转身而去。
此时天字号的房门打开,成林起身给主子打水,水刚打好,就看到几个人醉醺醺的就往楼梯上上。
他惊得险些砸了手中的水盆。
几个人醉得东倒西歪,满脸驼红,不时地打着酒嗝,跑到了那女子门前不断地拍门:“小妞,陪大爷一次,爷有钱——”
嘿嘿嘿嘿的狞笑声,响彻楼梯,店小二气愤地想上前,被老掌柜一把拉住,缓缓摇了摇头:“别去,他们有刀,你打不过——”
店小二急得直跺脚。
女子的门扉却是紧闭着,好像丝毫没听到外面的喧嚣。
见女子软弱,几个人却并没有收敛,反而更加有恃无恐,楼下又有起哄的:“嘿,就说你们拍不开门吧……”
“去你的——”拍门的肖老三大黄牙龇起来,用手扣了扣牙缝,朝着一旁吐了口黄痰。
继续拍着门,扯着大嗓门吼道:“妹子,别听这帮王八胡说,哥、哥哥疼你,哥哥保证往死了疼你,让你销魂……”
他说着,后面继续有人跟着起哄:“对,哥哥们也都疼你,我们一起疼你——”
天子号房本就是挨着,几个门响动,显然这头的动静吵到了那些人,可门也只是动了下,便没了声音了。
直到一个人身挣扎着站起来,每走一步,脑门都是一层细细的汗。
他在成林的搀扶下,来到门边:“今日天气不好,不赶路了,你们不去好好地歇着,到这来做什么?下去——”
他脸色苍白,整个人犹如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疼得大汗淋漓,头发成捋紧贴着头皮,嘴唇也有些发青,眼下黑了一片,显然是一宿没合眼,疼了一宿。
见福王出声,若是以往,这些人还会顾忌着些,可吹了一宿的牛逼,再加上黄汤一灌,都飘飘欲仙,哪里将病秧子主子放在眼里。
其中一个人喝多了,忽然骂道:“真以为你是主子了,敬你叫你一声主子,不敬你,直接让你入土……”
“马老六!”孔老二忽然厉声喝:“飘了?跟谁说话呢?这是咱们的主子,不要命了?”
人说着,叽咕了两下眼,无赖地走到福王面前:“主子,快进去吧,犯不上为别人翻脸。”
福王人没动,双眸里黑沉一片,手扣着一旁的木质门框,人都站不住,成林想来扶他,却被他一把甩开了手。
他冷笑着:“才出虎穴,又入狼窝,早知如此,我又何必费劲出那地牢暗窖,何苦来哉。”
这头正僵持着,女子门扉依旧紧闭着。
几个人见福王不识趣,便将他视若无睹,继续砸门,客栈的门不结实,几下便是摇摇欲坠。
让人不由得为里头的女子捏一把汗。
就在这时,咕噜一声响,其中一个大汉捂着肚子:“不好,我这肚子怎么较劲了呢?”
“你们先上,我先去方便一下。”说完,转头咚咚咚地下了楼。
门口的几个人陆陆续续肚子咕噜响起,急急忙忙地捂着肚子往茅厕里跑。
不多久儿,女子门前便安静了下来。
一场纷争消弥于无形,角落里的店小二擦了擦头上的汗水,又看了眼不断窜希跑茅房的数人,骄傲地挺了挺脖颈,与有荣焉。
二楼安静了,门陆陆续续打开,众人也陆续下楼吃着粥,有几人昨日说了风凉话的人,喝了粥,又嘀咕了几句,依稀是女的就是麻烦,祸水,长成了这幅丑样子,也不安生……
说完了,几个人就要冒雨上路。
小二好心劝道:“老爷夫人,外面大雨倾盆,外面不好投宿,若是不急,等雨停了再启程吧……”
他话音刚落,便被人当前一脚踹倒:“黑了心的店家,无非是想多挣仨瓜俩枣,管得着么你——”
说着,看也不看被自己踹得嘴角流血的小二,径自上了路。
二楼天子号的门窗,此时一只素手伸出,放了一只信鸽出去……
店里再次恢复了喧嚣,众人吃完了粥,各自面色一变,手捂着肚子,“不好,窜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