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妃此时还并不知道,孤身带着昏迷不醒的男人上路,意味着什么。
她看着床上的陆铮,拿着温热的帕子给他擦拭了身体。
陆铮依然毫无反应,只是对于嘉妃来说,状况也没有变得更糟糕便是好消息,店小二端来了新鲜的吃食。
嘉妃本没有心思吃饭,可看着床上昏迷不醒的人,她需要保存体力,才能更好地照顾他。
嘉妃面无表情地啃着馒头,仿佛是对待仇人一般。
三口两口便将一个馒头吃下了肚,却猛地打了个嗝,险些被活活噎死。
她赶忙捂着脖子去够茶壶。
茶壶放在靠窗户边的圆桌上,她猛地灌了半壶水下去,呛得连连咳嗽,眼泪都呛出来了。
这才将喉咙里噎着的馒头顺了下去
她缓缓擦干眼泪,这一侧头,便看到窗户下,有人鬼头鬼脑地在朝着她所在的方向看——
她心里咯噔一下,这个人有些眼熟,准确地说,是他看自己的眼神很眼熟,仿佛是看待猎物般,充满恶意的眼神。
她脑海里飞速思考着,这才记起眼前的人是何人,正是先前进城门时,看到的那个疤痕脸的手下……
此时在她窗户底下徘徊,显然是不怀好意。
她们被人盯上了!
嘉妃不动声色地离开了窗户边,心里有些慌,下意识地在自己的包袱里翻找了下。
她眼皮子跳便直觉不好,所以才去宫门口等陆铮,因此带的东西并不齐全。
她翻了半天包袱,才找到一把匕首,她没什么功夫,恐怕匕首没等拔出鞘,就被人制服了。
她将匕首放到一旁,再就是自己乱七八糟的零食,她忍不住无奈地扶额,先前她与宁嫔她们在后宫习惯做零嘴了,因此只有些上不得台面的小零嘴。
遇敌,也不可能给个甜枣便放过她。
也不行。
她将吃食放到了一旁,看向床上一无所觉的陆铮,心里只觉得悲凉。
索性破罐子破摔道:“陆铮哥哥,你赶紧醒来吧,路上遇到坏人了,咱们被盯上了,你昏迷着,你知道的,我又没有功夫……更何况如今我肚子里还有孩子……若是真的落在了坏人手中……”
以她的姿色,不用想也知道会发生什么。
嘉妃紧张地手心冒汗,却用力抓紧了衣襟,大声又认真地对昏睡的陆铮道:
“我是不会以死明志的!”
她活了大半辈子,早已看淡了许多,什么名节啊,名声啊,地位啊,都不如好好活着来得重要。
她肚子里还有孩子,若是真的被俘虏,她是宁可委身土匪,也是要苟活下去的。
她说着说着,手再次摸向了陆铮的脸颊,她们如今走了一天一夜了,若是他还活着,怎么忍心看她受罪……
若是他死了,那么她便是受罪,他又能做些什么?
门被外面人敲响,嘉妃一个哆嗦,如今的她风声鹤唳,生怕那帮人不管不顾闯进来,掳走她……
她胡乱地将包袱裹起来,手却忽然被什么东西咯了一下。
她一愣,拿到手中一看,是个瓷瓶。
她恍惚中想起,是出宫的时候,随口跟清颜要的,清颜便随手给了她两个瓶子。
千叮万嘱要小心。
她忐忑的心忽然安静了下来,这个世上,有人能耐大,有人机缘好。
她运气好,她现在特别庆幸当时入宫的时候,便对清颜释放了善意,且从来没想过背叛她。
所以才能得偿所愿,虽然……
虽然陆铮此时状态有些不好,起码他们离开了紫禁城。
嘉妃振作精神,仔细地端详了下面前的两个瓷瓶。
好像一个里面盛的是药粉,打开之后,便能放倒一切活物。
另外一个是曼陀罗花制成的药剂,说是下了之后能让人产生幻觉,量大的话还会发疯至死……
当时清颜伸出的手,又缩回来,仔细叮嘱了她。
只可惜,嘉妃那个时候着急出宫,心思都野了,哪里认真听,因此全当了耳旁风……
嘉妃此时懊恼地直拍脑门儿。
门又一下地被人拍响。
她握紧药瓶,小心翼翼地往门口挪步,企图通过门缝看到外面的情况。
门此时又被人打了一下。
她这才发现是小石子的声音。
她忐忑地开了个缝,便看到门外站着一个半大高的孩子,“婶子,有好吃的嘛?”小男孩也不怯场,有一下没一下地在手心里抛着石子。
嘉妃一愣,点头道:“你等一下。”
说着,回到床上,将包袱里带的小零嘴抓起了一把,想了想,又抓了一把。
过来塞到了小男孩的怀里。
小男孩抬头古怪地看着嘉妃问道:“阿姨,你没看出来我是个乞丐么?”
嘉妃这才注意到,小男孩穿得有些破烂。
她没想过客栈怎么会让乞丐进来,只当是小男孩可怜。
于是又转身想给小男孩找件衣服,可她出来的匆忙,换洗衣服都没带……
她也没多想,便将陆铮换下来的衣服递了过来:“这个我相公吐上了血了,若是不嫌弃,你便拿去吧……”
小男孩认真地看了她一眼,点点头。
嘉妃便将衣服给他披上了,陆铮身材不至于说魁梧,可也是宽肩窄臀。
衣服披在小男孩身上,显得格外大,小男孩笑了笑,露出了一口大黄牙。
垫了垫手上的石子,忽地凑道嘉妃面前道:“丑时起货,格外小心。”他说完,也不给嘉妃反应的时间,从外面的围栏跳了就跑。
人才跳到地上,便被蹲点的人给打了一通:“你个小崽子,没长眼,往你爷爷面前凑——”
边说边一个大耳光扇了过去——
小乞丐应声倒地,蹲点的人却并不解气,反而提脚便踹,“个不长眼的东西,我打死你——”
“大爷行行好,饶了小的吧……”小男孩大声哭喊着,手却将方才嘉妃给的吃食得空揣入了怀中。
虽是大声哭喊,可脸上却是干打雷不下雨,仔细看便看到他似乎眼里还有笑意。
蹲点的人脚如雨点落在乞丐的身上,忽然一个声音响起:“做什么——”正是刀疤脸。
他们一行人的老大,他不过是随口说了一句,视线却落在了乞丐披着的衣服上……
无他,乞丐身上披着的虽然不是西厂提督的蟒袍,可是料子上成,绣工栩栩如生,不是凡品。
他眼睛眯起来,一手便将地上的乞丐扯着脖领子给拎了起来:“这衣服是从哪里来的?可是楼上的那个小娘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