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雪渊此刻心中愤懑,似是有一腔怨气无处发泄,只能强作冷静,听他把话说完。
“魔教……”白蔹眼神望着窗外,神情呆滞,语气沉重道。
“那些人成为了活死人之后,就会听从魔教的吩咐,成为他们的爪牙,替他们在人间为非作歹,掀起腥风血雨!”白蔹说到痛心之处,紧接着咳嗽了几声,接着道:“自从师傅死后,大师兄接替掌门之位,与魔教来往日益频繁,我等百毒教弟子全都成为他依附魔教的工具!所以…所以我……”
“所以你知道我们要救那个孩子出去,故意在暗中帮助我们,好借此来让聂淮安收手?可你为何又要替他挡剑?!”陆雪渊不解地问道。
白蔹望着她的神情,眼神深邃而又内敛,一如他这个人一般,纵然心中沟壑万千,却也不会透露半分。“我是这样想的没错,可聂淮安这个人,功夫高深,极擅长用毒,之前若不是他给那些人吃了毒蛊,他们怎会轻易束手就擒,而我这样做,实则冒了很大风险,为了自保,所以只能……”
“你是说,他已经开始怀疑你了??”陆雪渊紧盯着他的面容,神色紧张道。
白蔹点了点头,然后沉默不语,一时间整个屋内的气氛沉重到了极致,每个人都在思索与自己有关的事。
楼意在窗边望向外面,眼神是深不见底的幽暗,他长这般大,虽说并非一帆风顺的长大,却从未真正涉足过云城的明争暗斗之中,现在他不得不思考着,要如何处理宫城内与外勾结的问题,或许他要开始学着独立了。
而白蔹身为百毒谷的第二任弟子,自从师傅死后,大师兄继承教主之位,百毒谷与以往的样子差别越来越大,而他也早已受够了与魔界的勾结,他早就想取而代之,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陆雪渊抱着自己的孤神剑,看着屋内逐渐昏暗的光线,一双桃花眼忽而变暗,她以前只把复仇当成自己修炼的任务,以为只要拥有好的本领,就可以报仇雪恨,替上一世的自己一洗冤情和耻辱,可现在内心里最深处有什么东西在悄然发生着变化,好像之前那个固执又小小的愿望,此刻又被新的东西代替,它深刻却又庞大,不能轻易宣之于口。
“总不能说,我想守护天下吧?”陆雪渊心中叹了口气,将这小小的火苗,压在了心底。
“阿渊,是时候回去了,接下来的事情,就让白兄自己面对吧。”楼意望着陆雪渊坚定神情,在耳畔呼唤着她道。
“那我,就不送二位了!”白蔹想起身,却被胸前的伤口拉扯着,俯身低了下头,沉声道。
“不用了,你好生休息着吧!”陆雪渊冲他莞尔一笑,就转身欲要离开这里,却在快要踏出放门口的那一刹那,听着屋内的人道:“许多日前,也有个青崖山的弟子,被抓到这里来,却被他逃脱了,除去你们救下的那个,他是这里唯一一个能自己逃走的人。”
白蔹说话声音一顿一顿的,听得陆雪渊心中一颤,“是无霜!”她眉心一跳,顿时觉得不好。
楼意望着她此刻的深情,不由自主地伸出了手,拂过她的肩膀,柔声道:“没事了,不是说他已经逃走了?”
“可他还是个孩子,能去哪里?!”陆雪渊音色颤抖,几抑不住的哭声,迅速红了眼眶。
楼意沉默着,低声一句叹息,将温暖的手掌附在陆雪渊的手背上。
陆雪渊感受着从楼意掌心传来的温度,忍不住俯在他的肩膀上,小声呜咽起来。
“陆姑娘,这人命之事,本就是这样,有时由不得别人,有时,由不得自己。”
陆雪渊停住了哭泣,擦干了眼泪,没有去看屋内的人,而是轻声回复道:“谢谢白公子,山高水长,我们有缘再会。只是,”她说着本往前走,却忽然顿住,对着身后屋内的人道:“只是江湖海阔,每个人总有自己想守护的东西,我想对于白公子而言,也不例外。”
她说完,便头也不回的扎进暮色西沉里,雾霭浓浓楚天阔,陆雪渊和楼意的身影依次渐进离去。
…………
两人一路风尘仆仆,就这么到了岸边,楼意将船靠岸,拉着陆雪渊的手上了船,夜晚的冷风湿咸呼啸,他将自己的衣服脱下披到陆雪渊的肩膀,站在船头用力的划船。
“我来吧。”陆雪渊说着,使用灵力,一掌拍向船身,然后小船似乎有了自动螺旋桨似的,朝对岸飞快飘去。
“还是阿渊厉害,什么事都做的比我好。”楼意半坐在船身上,眼神疏离望向远处,黑夜朦胧,他眼神中的神采望不清楚,但只让人觉得有丝淡淡的冷郁。
陆雪渊望着他的脸发了会呆,突然低头望着百花谷的方向,沉吟道:“我知道你为了这件事心烦,可是,阿意,你在我心中原本就是很好,不用非要会很多东西,要足够强大到能保护我,才会让我喜欢。我喜欢的一直都是现在的你,即使不能修仙,没有法术,我也已依然觉得,你是我见过,最明亮耀眼的人。”陆雪渊说着说着,突然眼眶泛红,不知为何今晚突然这般情绪泛滥,可能是初次下山就遭遇了这么多的事情,也可能是想到未来还有很多要面对的,不知道究竟会遇到什么,在这样水声叠起的夜色里,突然被感情控制了心绪。
楼意听她说完这么多的话,一时有些语塞,却突然俯身在她身边,一伸手揽过了她的肩膀,将下巴靠在她的头上,沙哑着嗓音道:“是我不好,我不该说那句话,不该怪你。”
两个人紧紧的依偎着,享受着此刻寂静氛围里独属于两个人的安静美好。
上岸后,陆雪渊拉着楼意去探望了被救的小兄弟,只见他一个人在药铺的病床上,正盖着厚厚的棉被,睡的正香。陆雪渊无意惊动他,只看了眼他熟睡的面庞,就悄然走了出去。
“大夫,这孩子暂时没有什么事吧?”陆雪渊关心道。
“没有,幸亏你们来的及时,要不然啊,恐怕就难保喽!”大夫边忙,边对着他们道。
“他…手腕的青斑,没有关系吗?”陆雪渊突然想到之前进入百毒谷时,好像他们都吃了白蔹给的丹药,也不知道究竟对他身体有什么样的伤害。
“那个呀,是一种慢性毒素,会让人感到身体发烫,精神不能集中,严重的还会头晕耳鸣,四肢酸痛无力,我这呢有一支千年人参可以做药引,还有几种药材也要慢慢配,不过,这位公子已经嘱咐过啦!姑娘你就不用担心了,你这位朋友的病,我们一定会尽全力的!”大夫看起来面容和善,脾气也好,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那就好,有劳您了!”陆雪渊礼貌微笑道。她一想到无霜师弟的事情就心有余悸,再也不想因为自己,再让此类事情发生,于是对于救助的这个孩子有些格外上心,希望不会发生向之前一样的事。
“阿渊放心好了,这件事,就交给我来办。”楼意望着她担忧的神色,宽慰疏解道。
“好,有你在我就放心了。”陆雪渊望着楼意,眼神中是温柔神色。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声呼唤,“爷!您可让属下好找,说了去去就回,我在酒楼等您足足一个下午也没见您回来!”说话的正是楼意家中的下人,子信。
子信从小跟着楼意一块长大,算是他的半个书童来养,可后来长大后就被调去了王府前厅当值,这次出门是他特意嘱咐跟上来的,所以对于楼意十分亲近,自然也不怕他。
楼意见子信找到这来,也不惊讶,温声笑了笑道:“你只管在酒楼呆着,又少不了你吃喝,这么着急干什么?”
“您是不知道,刚才王爷又传信儿了!说是王妃病重,已经快不行了!让我赶紧将您安安全全的带回去,否则,奴才这辈子就再也别想踏进王府半步了!”子信说着摆出一张苦瓜脸,露出可怜又为难的神色来,看得陆雪渊顿时觉得好笑,忍不住笑出了口。
“别理他,就是个没没脸的货色!”楼意打趣道。
“哎呦!爷,您要这样说,可真就是折煞奴才了!我对您的衷心日月可鉴,如…”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楼意打断,“行啦!别扯那些空话了,没看到这有位贵客在吗?”他此话一落,子信果然不在吭声,而是对着陆雪渊上看下看,左瞧右瞧,像婆婆瞧儿媳一样。
半晌后,喜滋滋地附在楼意耳边道:“爷,您真是好眼光!这哪家的姑娘,长得比慕容公主都漂亮,王妃见了一定欢喜,说不准,这病就好了呢!”
他声音半大不大,可却清清楚楚的传到了陆雪渊的耳朵里,她站在一旁,虽为吭声,可脸上早已经染上一层红晕,说起来,真的去见楼意的家人,她还是有那么点紧张的,毕竟已经很久没有下山了,别到时候再闹出什么笑话来。
“少贫嘴了!母妃的病就是她整日作出来的,还不是父王惯她,哪一次不是我一去就好了!少在那乌鸦嘴,要是真有个好歹,我第一个先拿你出气!”楼意恐吓道。这么久终于见到自己的亲眷家属,陆雪渊看得出来他是真的开心。
“爷,我就是有十个脑袋也顶不住呐!要想王妃的病快点好,还是您赶紧随我回王府吧,也好让王妃早日见见未来的儿媳妇!”子信果然是个油腔调的下属,连楼意的玩笑都敢开,也不怪楼意不给他好脸色。
“好了,我们还是先找个地方落脚吧!”陆雪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