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桥蹲在院子门口,百无聊赖地拨弄着地面的石子,院子里有奇奇怪怪的声音传来,他左顾右盼,想了想跑去对面买了两个包子。 吃了一个,还有一个收在怀里。 “傅桥,你又不能回家啊。”
有个人路过,讥诮地笑着,“有什么不能进去的,和你一起姐姐啊,多挣点钱。”
傅桥也不说话,抓了地上的石子,就朝说话的男人丢去。 男人让开,骂道:“婊子养的东西,呸!”
说着走远了。 傅桥面无表情蹲在地上,用石子在地面胡乱的画着,他念了三天的私塾后再没有去过,所以他只会写自己的名字,别的字都不认识。 不知道过了多久,院子门忽然打开,一个男人从里面走了出来,看见傅桥随手丢给他两个铜钱,摇着扇子大步走了。 “下次再来啊。”
傅羽一边整理衣服,一边从院子里出来,咳嗽了一声,和傅桥道:“吃饭了吗?姐姐给你做饭吧。”
傅桥没说话,将方才留着的一个包子递了过去。 “真乖。”
傅羽摸了摸傅桥的头,一边回去一边快速地将包子吃了,抄了院子里的扫把扫地,把她房里的床单和被褥拆了洗,又打热水洗了一把澡,坐在院子里晒头发。 傅桥一直蹲在院子门口,盯着一只蚂蚁,那只蚂蚁拖着他故意丢在地上的包子皮,因为拖不动,那只蚂蚁回去喊了同伴来,过了一会儿来了许多的蚂蚁,一起合力将包子皮往洞口运。 傅桥用小棍子拨弄着,帮着蚂蚁发力,又动了动,索性将包子皮搬到蚂蚁的洞口,蚂蚁们发现自己的食物不见了,就四散的去找,找了半天没找着,却在洞门口又出现了。 傅桥勾了唇角,他觉得蚂蚁一定很高兴。 “在看什么。”
傅羽看着傅桥,“能进来帮姐姐拧被单吗?我一个拧不动。”
傅桥点头,跟着傅羽进去帮忙。 “今天一直在门口吗,不出去找朋友玩吗。”
傅羽问道。 傅桥摇头。 “下午我没事,我们去城外的山里好不好,你想不想去?”
傅羽道:“现在那边没有拍花子了,听说衙门整治过了。”
傅桥点点头。 姐弟两人收拾好家里,提着篮子一起出门,刚走一条巷子,迎面来了一群孩子,冲着他们就丢石头,骂道:“婊子,臭桥!”
“丢人,丢人哦。”
傅桥掉头就跑,傅羽停下来看着弟弟的身影,又看向那几个孩子,无奈地摇了摇头,跟着傅桥回去了。 “我晚上戍时还有客人来。”
傅羽蹲在傅桥面前,将他手里的小棍子拿下来,“晚上你去周婶子家待会儿好不好。我送走客人后再去接你。”
傅桥点了点头。 晚上姐弟两人一人吃了一个馒头,傅羽将傅桥拉到房间里来,拉着墙角的柜子,从里面拿出一个罐子,一打开里面是半罐子的钱和一些碎银子。 她将白天的钱分了三文给傅桥,剩下的都丢进去,低声道:“还差四十五钱,我们就有十贯钱了,等存到这么多钱,我们就去广西,好不好?”
傅桥点头。 “去了广西,姐姐给别人洗衣做饭做工,你就好好读书。这一次可不能半途而废,行不行?”
傅羽道。 傅桥点头,嗯了一声。 “真乖!”
傅羽说着,将罐子放进去,将傅桥送去了隔壁,她回来梳了头,抹了大红的口脂,把被子铺好,静静坐在床边听着外面的声音。 很快,有人敲响院门,傅羽深吸了口气,笑着出去,行了礼。 那人一进来,就抱住了傅羽,迫不及待上下其手,傅羽低声道:“去房里吧。”
“好。”
那人跟着傅羽去了房里,一会儿就传来傅羽嘤嘤哭着的声音,以及噼里啪啦的抽打声。 傅桥坐在周婶家门口,无论周婶怎么喊他都不进去。外面的更子响起,周婶觉得奇怪,打着哈欠看了看天色,“傅桥,你姐姐没来,估计今晚是没法过来了,你就睡着婶子家里吧。”
傅桥摇头,蹲在地上头像小鸡啄米一样,一点一点的打瞌睡。 “这孩子。”
周婶子回头看着周叔,周叔道:“喊了又不听,喊什么。”
“把椅子拿出来让他坐着等吧。”
周叔吩咐了一句,周婶拿了椅子出来,夫妻就回房休息去了。 天一晃就亮了,周婶醒来,大门一开发现傅桥已经不在了。 “这孩子,也不知道昨晚在哪里睡的。”
周婶洗漱好忙自己家里的事。 等到中午,她眼皮子直跳,想了想去隔壁问一声,便折去了隔壁,院门是虚掩的,周婶推门进去喊了一声,“小羽,小桥。”
没有人应她,她推开门半开着的傅羽的房门,就看到傅桥蹲在门口,低着头不知道在看什么。而床上的傅羽穿着一件薄薄的中衣,跪着面朝外闭着眼睛,脖子上套着一根紫色布腰带,腰带绕过脖子拴在床架上。 “小羽,小羽啊。”
周婶吓的腿软,忙冲了进去,颤抖着去探傅羽的鼻息,一丝气息都没有,浑身冰凉! 周婶惊叫一声,掉头就朝外面跑,一边跑一边喊着自家男人。 傅桥仿佛没有听到,就一直蹲在门口,低着头看着没灰尘也没有蚂蚁的地面。 衙门里很忙,无数的人来告状,乔墨贴着面皮,苦哈哈地一件一件翻着卷宗,顾青山和韩当也不得不加入,帮着一起料理。 黄书吏偷偷打量着“刘县令”,他觉得现在的刘县令和上午见到的时候有点不一样,可要说哪里不一样,他有说不清楚。 “怎么这么多事。”
乔墨怒道:“今天为什么那么多人来告状。”
顾青山偷偷踢了他一叫,低声道:“全城的人为杜九言出头,想让大人类似在案牍里。”
乔墨看着一桌子的卷宗,想哭。 他一点都不想做刘县令,事情太多了,怎么都做不完。 “大人。”
焦三带着一个中年男子大步进来,“四塘巷的周二匾来报案,说他家隔壁有个女人自杀了。”
“刘县令”点头,道:“你和黄书吏带着仵作去,查明情况回来报我。”
焦三应是和黄书吏走了。 “刘县令”崩溃趴在桌子上,“爷为什么要和杜九言斗呢,斗完了为什么倒霉的却是我们。”
顾青山敲了乔墨的头,“叽歪什么东西,赶紧做事。”
后院中,桂王写完几封信,想了想将茅道士的信拆开看了一遍,提笔给他回了几个字塞进信封里,门外,顾青山几个人敲门,他回道:“进来。”
“爷!”
乔墨撕掉面皮,趴在桌子上,“好多案件要处理啊,还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属下真想一人打几十板子都撵走啊。”
桂王道:“你不是有宏图大志的吗,现在正是你锻炼的最佳时机。”
“属下宁愿去查凶杀案,也不想处理这些小事。居然还有人告邻居家的鸡吃了她的黄豆,要让邻居赔豆子,不然就把鸡给他。”
乔墨道:“他们交的纸赎能买多少豆子回去了,居然还来给我们找麻烦。”
邵阳人怎么那么傻,杜九言说什么都听。 “这种人打一顿就老实了。”
桂王高高的扬着眉,“什么自杀案,确定不是凶杀吗?”
顾青山回道:“刚刚来报的,焦三带人去查了。还不知道什么情况。”
“这个不错。”
桂王背着手走了两圈,“在什么地方,本王去看看。”
桂王去了案发现场,杜九言带着小萝卜在买衣服。 “娘啊,我的衣服真的够穿了,而且,我长个子呢,您买多了太浪费了。”
小萝卜牵了牵自己衣服,展示给杜九言看,两个月前买的新衣服袖子,衣摆刚刚好,现在一弯腰他就露后背。 “就是因为你个子长的快,所以才要不断更新。”
杜九言心情不错,看儿子很顺眼,“别怕,今天我付钱。”
小萝卜撇嘴,您的钱也是钱啊,想了想,道:“要不……您哪件衣服不穿了,改改给我穿吧。您买新的,我穿您改过的衣服。”
话刚落,小萝卜停下来看着对面一个男孩。 “你认识?”
杜九言打量着男孩子,瘦瘦小小的,五官端正收拾的很干净。 是今天早上在巷子口的那个男孩。 小萝卜点头和杜九言道:“那天在妙姨姨家门口看见他被人欺负来着……”他把当时的事说了一遍,杜九言凝眉走过去,看着小男孩问道:“你来找小萝卜玩?”
小男孩盯着小萝卜,又盯着杜九言上前来,突然伸手去拉杜九言的衣袖,她一怔问道:“怎么了,有事?”
小男孩又松了手,一转身跑走了。 “他好像很害羞。”
小萝卜道:“爹啊,你帮我找找,他是谁家的孩子。”
杜九言颔首正要说话,就看到“刘县令”带着三个随从大摇大摆地朝这边走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