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氏的盐场,在升龙就是当时刘云生从刘员外手中抢过来的。 李骁聊了几次,他一直不肯还给别人,且态度强硬。 盐场每日出盐量很大。 刘云生死后,盐场暂时交给了刘云林的一个手下和一位族中兄弟一起管理。周岩和对方打了招呼,和童淞进了盐场。 他停在被圈出来的,经过过滤的盐池前面,和童淞道:“你看这里。”
先暴晒出盐是掺杂着细小颗粒的沙子,所以为了得到和精纯的盐,还要再进行溶解再过滤,这一遍之后,所谓的海水中,就几乎看不到沙子了。 童淞看着盐池,蹲下来观察水底,又用手沾了一些尝过,和周岩道:“你是说,刘佑鹏当时和某个人在这里碰见了,并发生了争吵,最后凶手将他摁在这里淹死。随后,又将刘佑鹏的尸体带回去布置了他沐浴被淹死的场景?”
“是!”
周岩道,“一定是这样。”
童淞道:“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刘子峰的嫌疑很大。”
周岩看着童淞,问道:“怎么说?”
“这个盐场,现在的负责人是他的兄长。”
童淞道,“盐场里,不是谁都能进来的。”
周岩显得有些惊讶,这个事他不知道:“这个盐场现在的负责人,是刘子峰的哥哥?”
“是!”
童淞道,“你说,会不会是刘子峰约了刘佑鹏来这里见面,然后将他杀死,又带回了学堂?”
周岩在盐池前面走了两步,雇工们时不时抬头看看他们,又迅速低下头去做事。 “刘子峰当时怎么说的,他当天晚上在干什么?”
童淞回道:“亥时过他从宜春院出来的。查证后,可以证明他确实在宜春院里。其次,他院子里的小厮也能作证,他亥时过半回到学堂,以及后门口的关罗也说了,亥时过半多点,给刘子峰开的门。”
“关罗说,刘子峰当时是一个人。”
周岩道:“如果是这样,那关罗和邝予两个小厮,一定在撒谎。”
邝予是刘子峰院子服侍的小厮。 “走!”
周岩道,“我们去宜春院。”
童淞问道:“我感觉杜九言也会来这里。”
“要不要和这里的人打个招呼,如果杜九言的人过来,听着他们说什么。”
周岩赞赏地看着童淞,道:“还是你考虑的周全。”
他折回去,和盐场的人交代了一番。刘氏的人,自然是帮着周岩的。要是周岩输了,刘氏在升龙一半多的产业都要归杜九言了。 这对于他们来说,可不是好事。 …… 晚饭前顾青山回来了,和杜九言回道:“关罗这小子,一口咬定他不知道。”
“我问的狠一点,他就会被吓着哭。”
顾青山很头疼,那孩子胆子小的很,声音大一点,就吓的直抖:“王妃,您要不要换个人去,不知道、是不是我长的太凶神恶煞了。”
“那让郑琴去。”
杜九言道,“好好哄着,可能会好点。”
郑琴举手,道:“我去,我去。正愁没有用武之地。”
“明天早上再去吧。”
杜九言道,“郭凹回来了吗?”
郭凹从外面小跑着进来,嬉皮笑脸地道:“九爷,我查到了。”
“晚饭时间,刘佑鹏先是回家了一趟,不过没有进门就折道走了。巷子口的邻居看到他还打招呼了,问他这么晚了还有事忙啊,他笑应了。”
“并没有说去哪里。”
“当时是酉时三刻左右。戍时过半的时候,有人又看到他在笔洗胡同里出现过,再来后就没有线索了。”
杜九言问道:“笔洗胡同,离他家远吗?”
“不近,一个在城中,一个在城北,那里住的都是庶民,很穷苦的那种。据说连城外种田的庶民都不如,他们好歹还有地种,这些人只能靠给主家做事,一日三餐接济着。”
“他一个贵人,大晚上去那个地方干什么。”
杜九言很好奇。 桂王问道:“你去盐场了吗?”
“去了,盐场里有盐池,盐池里是没有沙的。”
郭凹道,“而且我去前,周岩刚刚走。我猜测他可能还吩咐了盐场里的人盯着我。”
桂王扬眉,道:“今天跟着我们一天,他学的不少啊。”
杜九言盘腿坐在罗汉床上,托着下巴若有所思。 大家都看着她,等她想完了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她道:“这样,玉琴和裴盈现在就去找关罗,不要惊动学堂里的贵人学子,好言好语的问。”
“顾青山和韩当跟着护着。”
四个人应是。 “王爷,我们去一趟这个笔洗胡同。当时刘佑鹏是晚上去的,我们也晚上去走走。”
“盐场还去吗?”
郭凹问道。 杜九言拍了拍衣服,道:“明天再说,不还有一天的时间吗。”
“那、那小人陪您和王爷一起去笔洗胡同。”
郭凹要拼命表现,他得在杜九言身边占据一席别人无法替代的地位。 这样杜九言会体会到他的重要性。 一行人分头行动。 天色渐暗。下午下了一场雨,空气咸湿黏腻,让人很不舒服。 杜九言左右打量着,越往巷子里面走,就越能感觉到破旧。低矮破败的房屋,还有蹲在门口,目光呆滞地看着他们的孩子和老人。 “九爷,这就是笔洗胡同。”
郭凹道。 胡同不长,从头走到尾,一共有二十个门,多少户人家,住着多少人就不得而知了。 “一直往前走,还是个死胡同。”
郭凹道,“要不要小人去打听一下,这里一共住着多少人?”
杜九言摆手,道:“是谁告诉你,当时刘佑鹏出现在这里的?”
郭凹指着胡同口一户开着的门,道:“这里。”
他说着跑过去进了门内,转眼拉着一个二十出头的男子出来。男子只穿着一个大裹裤,光着膀子赤着脚,被郭凹拖着出来。 “干、干什么?”
男子惊慌地看着桂王和杜九言,这两个人一看就是贵人。 杜九言道:“去你家说,好好说话我给你钱。”
男子眼睛一亮,指着自己的家,道:“进、进!”
院门关上,杜九言问男子:“当晚你看到你们的鹏公子,在这里出现过?”
“是!”
男子左右看看,低声道,“鹏公子经常来。”
杜九言扬眉看着男子,不解道:“他来这里干什么?”
“嘿嘿,”男子露出猥琐的笑容,隔空指着斜对面,道,“他来找巧燕的。巧燕长的漂亮!”
“苏巧燕!”
男子强调道。 杜九言和桂王对视一眼,桂王扬眉问道:“巧燕做什么的,暗娼?”
“巧燕可不是暗娼。”
男子摆手道,“她是被逼着和鹏公子好的。鹏公子看中她了,她哪敢反抗呢。”
“巧燕今年都十七了,没有人敢娶她。她和她娘两个人,日子过的苦着呢。”
男子撇嘴道。 又出来一个巧燕,杜九言很好奇:“能不能将巧燕请来呢?”
“好,你们等着。”
男子说着跑了几步,又回头看着杜九言,“你、你真的会给我钱?”
男子家里似乎就他一个人,只有两间房,院子里堆着乱七八糟的干柴和杂草,晾衣绳上挂着几件男人破破烂烂的衣服,晾晒的鞋子也只有很大的男人的草鞋。 “去吧,”杜九言道,“我们身份高贵也有钱,说话算话。”
男子高兴的很,蹬蹬跑了出去。 杜九言揉着额头,无奈叹道:“自从来了安南,我真是每日都要强调自己是贵人的事实。”
“难道他们从我的脸上就没有看出我高贵的气质吗?”
桂王道:“你看不出,我可以。”
杜九言白了他一眼,道:“你只有猥琐。”
她拖了一把椅子过来,还没等拖到合适平稳的地方,椅子就散架了。 “穷不可怕,可怕的是体制将人养废了,又穷又懒。”
因为没有目标和台阶,体制压在上面,所有庶民的空间,抬抬头就能看到。 所以,大部分就挺尸一样躺在下面,唯一的目标,就是活着。 “巧燕来了。”
男子出现在门口,身后拉着一个少女。 杜九言眼前一亮。 少女穿着粗布的衣服,一条黑黝黝的辫子搭在肩膀上,桃花眼,眼角有一颗很小的泪痣,玉面桃腮唇红齿白,就连身材也是凹凸有致,非常有料。 杜九言来升龙后,除了梁怡意外,这个女子,是她见过最漂亮的了。 这就是刘佑鹏纡尊降贵来这里的原因了。 “好看吗?”
杜九言拐了一下看直了眼睛的郭凹。郭凹点了点头,道:“好看。”
是真好看。 “呵呵,”郭凹反应过来,尴尬地道,“九爷,难怪刘佑鹏喜欢。”
杜九言颔首,冲着巧燕一笑,问道:“鹏公子常常来找你吗?”
巧燕脸一红,垂着头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