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弑父杀君”四字出口,众臣脸上变色,皇帝也是心头一震。是啊,身在皇室,纵然此刻已身登大宝,却不能忘记身为皇子时与兄弟之间的龙虎之争。如今,自己最忌的就是皇子们骨肉相残,却没有想,如今自己的这些儿子,与当初自己的那些兄弟并无不同。此刻耶律真虽然口口声声,是因对楚大小姐痴情,才做出事来。可是,楚家那一门虎将、五十万兵权,又有哪一个皇子是不垂涎的?若他是为了兵权才做出这等事来,耶律元迅的话,就不是耸人听闻。皇帝心中转念只是片刻之间,耶律真已大惊失色,立刻摇头道:“不!不是!元迅皇叔,谁不知道,你也对楚大小姐有情,你岂能公报私仇,落井下石?”
言下之意,是说耶律元迅为了和他争夺楚大小姐,才一意要将他入罪!耶律元迅咬牙,恨声道:“早知你无耻到这个地步,方才在营里,就该将你毙于掌下!”
同在皇室,又是叔侄之亲,耶律元迅与几位皇子讲话,素来温和多于威严。可是他常年统兵,威名素著,这一发怒,凛然之气毕现。耶律真一噤,气焰顿弱,一时说不出话来。皇帝也未料到,平素恭敬勤勉的六皇子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不禁大失所望,摇头道:“燕王,你是堂堂皇子,也不想想,自己在说什么?”
此时,始终一言不发的大理寺少卿田立言上前一步,躬身道:“皇上,虽然说,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只是燕王此举,是受季淑妃蛊惑。季淑妃既已伏罪,六殿下不过从犯,当可从轻处置!”
田家,可是楚家的姻亲,田立言更是楚将军夫人田氏的亲哥哥。众人没有料到,那里楚远父女一意要将燕王入罪,他这里却为燕王求情。只是,他身为大理寺少卿,皇室纠葛,本就要由大理寺断理,他此时说话,也在情理之中!楚远皱眉,向他深望一眼。耶律真仿佛溺水之人抓到一块浮木,连忙点头道:“是……此事都是母妃的主意,儿臣只是一时糊涂!”
季淑妃要替儿子担下所有的罪责,做儿子的,也就顺水推舟,全推到她的身上!你是人吗?楚若烟扬眉,一脸嫌弃,挪挪身子,离他远一点。从各自封王之后,皇子之间争竞最激烈的,就是元皇后嫡出的七殿下耶律亭和最受皇帝看中的六殿下耶律真。此时耶律亭站在众皇子之中,眼看皇帝对耶律真失望,耶律元迅的几句话,更是将他罪名扣死,心中暗暗窃喜。哪知道大理寺少卿竟然替他说话,忍不住道:“田大人此言差矣,身为皇子,当为群臣表率,若为一己私欲,都行此不端之举,我苍辽朝廷,会成什么模样?”
虽说此言有理,但他与耶律元迅身份不同,众人见他不失时机的落井下石,都不禁暗暗皱眉,就连皇帝也不禁心中暗恼,向他横去一眼。五皇子耶律昊瞧在眼里,立刻躬身道:“父皇,六弟有错,自然该罚,可是此事也当真是由季母妃所起,季母妃伏罪,六弟已经知错,还请父皇从轻责罚,给六弟一个改过的机会!”
五皇子的生母鲁妃出身普通士绅,本来只是一个贵人,后来母凭子贵,才晋升为妃。朝堂上,耶律昊没有母族支撑,在众兄弟之中,素来不争不抢,也并不与任何一位皇子太过亲近,也不与任何一人结怨,此刻竟然替耶律真求情,倒大出众人意料之外。耶律亭见他竟敢与自己对抗,心中暗怒,向他瞪去一眼。皇帝眼见几位皇子虽说大多没有说话,但从那雀跃的神情,已不难看出他们兴奋的心情,巴不得再踩上几脚,让耶律真再不能翻身。而五皇子耶律昊竟然肯替耶律真求情,倒足见兄弟间的友爱,不禁暗暗点头。目光微转,落在楚若烟身后的耶律辰身上,扬眉问道:“钰王以为呢?”
问钰王?今日闯营救人的是他,指证耶律真的也是他,这会儿问他,是要听他再将耶律真咬死?一时间,所有的目光都落在耶律辰身上。耶律真身子簌簌颤抖,仰头去看他,张了张嘴,想要求情,却说不出话来。耶律辰也不料皇帝会问到自己头上,只是眉目微动,跟着躬身道:“回父皇,且不论我苍辽律法,可立不可废。单止儿臣与楚大小姐情定,已非她不娶,堂堂七尺男儿,不能护她周全,儿臣已无地自容,若不能为她讨回公道,儿臣又有何颜面立于天地之间?”
也就是说,不处置耶律真,他耶律辰也不会善罢甘休!而另一些人注意到的,却是他所说的,和楚大小姐情定,非她不娶,一时间,场中顿时一阵窃议。从两年前,楚大小姐的亲事就众所瞩目,求亲的折子堆满皇帝的案头,却始终没有定论。却没想到,这个时候,从钰王嘴里说出这样的话来。不止是旁人,就是楚大小姐也微觉意外,回头向他望来一眼,与他温柔的眸光一触,心中顿生甜意,抿唇浅笑。耶律真将二人的神情收入眼底,一时间愤恨莫名,也只能空自咬牙罢了。而四皇子耶律邯、八皇子耶律烨,都是脸色骤变。一个双拳暗握,向耶律辰狠视,一个却向跪在地上的耶律真瞪去一眼。如果不是他起了歪心,又岂会促成此刻的局面?楚远却又惊又喜,瞧瞧宝贝女儿,又看看钰王殿下,连连点头道:“也只有钰王殿下如此男儿,配得上我家烟儿!”
一句话,将旁人全部否掉。耶律元迅心中微涩,却点头道:“不错!俗话说,一室不平,何以平天下,身为男儿,若不能相护心爱的女子,当真是枉立天地之间!”
此话虽然是在赞钰王,目光却落在楚大小姐身上。身为男儿,情之所钟,不管心爱之人情归何处,都当相护,才不枉结识她一场,也不辜负那一个情字!只是,此刻那二人一跪一立,却温情流动,似早已神游物外,将周边的人忘记。只有贝妤,听他语气中带着些唏嘘和失落,心中微酸,向他移近,悄悄伸手,想要去握他的手腕,略一迟疑,又再收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