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天短,虽说城门已开,可是此刻街上还颇为清冷,只有早起的零星乡民。感觉到迎面而来的冷风,楚若麟回头向宝贝妹妹瞧去一眼,摇头道:“这会儿天还冷,你又巴巴的出来做什么?”
楚若烟耸耸肩,向身后马车望去一眼,低声道:“昨儿父亲压着,她才不得不将两个女儿送回去,今日她们一走,怕她满肚子怨气,若烟不过是懒得应付罢了!”
原来是为了躲田氏!楚若麟好笑,转念又微叹一声,摇头道:“若她是个明理的,也当知道,我们此举,也是为了她的女儿!”
楚若烟轻哼道:“她若是个明理的,也断不会有今日的事!”
想到那个女人,兄妹二人只觉头疼,再不愿多提。一路出东城门,城外十里亭前停下,楚若麟下马,先将唐衡唤来,又细细嘱咐一回,这才望向立在车下,局促不安的两个妹妹。虽说异母,终究还是血脉相连,楚若麟见二人满脸的不安忐忑,也不禁心软,招手将二人唤到亭上,温言道:“你二人生在上京,成日在世家圈子里打转,耳濡目染,自然都是那富贵圈子里的权势之争,实则天地之大,又岂是一个上京城能够网罗?如今送你们回乡,沿途要经几个大邑,都是我苍辽国的富庶之地,我已吩咐唐衡不必急着赶路,沿途你们欢喜了哪里,尽管停下游赏,到年关能够回去便是!”
这一番嘱咐,只盼这二人看到天地之宽,开阔心胸,将上京城世家圈子中的尔虞我诈抛开,日后回来,不再系于一室一宅的争夺,实则是颇费心机。楚若溪年幼,被迫跟着姐姐回乡,想着离开母亲,心中本来闷闷,可是听说沿途还能玩乐,顿时开心起来,连忙道:“四哥,我们若在年根下才回去,唐衡岂不是不能立刻赶回?四哥身边无人可用怎么办?”
楚若麟听她问的天真,微微一笑道:“四哥身边也不止唐衡一人,你倒不必担心,只是玩乐归玩乐,人地生疏,仔细不要走丢!”
楚若溪连连点头,心头已是一片振奋。而那番话落在楚若湖耳中,却想这一回乡,远离上京城的富贵,远离苍辽政权核心那些顶尖的人物,自己纵再出色,也难成就美满姻缘。此时楚若麟说的好听,实则他此举不过是为了成全自己同母的妹妹,而将她放逐,心中不免恼恨,又哪里体会得到他一丝一毫的用心?楚若烟见她神色间颇为忿忿,心知楚若麟的一番好意已经喂了狗,不禁暗暗皱眉,略想一想,招手将二人跟着的丫鬟唤来,正了神色道:“往日你们跟着你们小姐出入各大府门,见的听的,怕都是各府各宅里的是非。如今跟着回乡,也跟着小姐们一同收收心,若是挑唆主子胡来,也不用再跟着回来!”
楚若烟性子本就懒散,府里的事并不多管,加上她本就有一个来自二十一世纪的灵魂,骨子里认为人生而平等,对下人也从不苛责。可是穿越成楚大小姐八年,身为嫡长女,在上将军府的水土滋养之下,自然而然生出些威仪,此刻正了神色说话,几名丫鬟又哪敢说半个不字?都只是低着头,唯唯应诺。用过饯行酒,楚若麟送姐妹二人上车,眼瞧着马车迎着初升的朝阳,渐行渐远,轻轻叹一口气,低声道:“但愿她们这一去,会有所不同吧!”
楚若烟皱眉,也跟着叹道:“若溪年幼,心智未开,倒也罢了。只是若湖的心思怕已难以改变,更何况,她们身边的丫鬟,也成日跟着出入田家,心里想些什么,当真是难测!”
楚若麟听她想的细致,不禁回头向她细望一眼,眸底皆是暖意,含笑道:“看来我们小烟儿当真长大了,日后再不能将你当成孩子!”
楚大小姐听兄长夸奖,不但毫不谦逊,反而下巴微抬,傲然道:“四哥说的是,等过了年,烟儿年满十六,大可独挡一面了!”
独挡一面?楚若麟好笑,揉揉她的发顶,含笑问道:“怎么,烟儿是想嫁人了?”
想她如今和钰王情定,也到了议亲的年纪,怕当真很快就要出嫁,心中倒是有一阵子惆怅。从自己投军,与宝贝妹妹相处的时间便就不多,等到她嫁人,怕想见她一面,也不容易了吧?想到这里,心底皆是柔软,也不上马,只是与她并肩缓缓而行,向城里而来。楚若麟不急,楚若烟更不急着赶路,扯住他的袖子伴在身侧,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刚刚送走楚若湖、楚若溪,话题自然绕回到前一日临江楼的一幕。楚若麟皱眉道:“那田佳宁心思阴冷,深不可测,如今虽说被钰王反算计给万征,可是怕她心有不甘,再生出旁的事来。如今三位兄长不在,四哥也不能成日跟着你,你要小心提防才是!”
想到昨日,楚若烟也不禁点头。若是换成别的少女,自己反而落在自己设的局中,又是那副模样被人瞧见,惊慌之下,必然只会掩面哭泣,力证自己是被人算计。而田佳宁从最初的震惊到镇定,竟然只是短短的一瞬,不止没有大哭大闹,反而镇定自若,立刻承认自己是与万征有情,虽不能掩盖丑事,却将这丑闻的杀伤力降到最小。如果各府议起,只能说她和万征两情相悦,情难自禁之下,在临江楼偷食禁果,总强过说她肖想钰王不成,反被万征玷污了身子,不得己下嫁。其间的心思之快,在整个上京城的小姐之中,当真算是罕见。这样的女子,又岂能不令人戒备?楚若烟赞叹几声,转念又想起旁的事来,将楚若麟衣袖一扯,侧头盯着他道:“这两日府里多事,若烟还不曾问过,怎么昨日四哥说话闪闪烁烁,可还有旁的事?”
楚若麟诧异:“四哥几时闪闪烁烁?”
楚若烟皱眉道:“说到那晚的事,你几次瞧着卞妹妹,偏又不曾说什么,不是闪闪烁烁,又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