郦氏立在前厅门口,看着卞红欣慢慢回来,吩咐管家关闭府门,自己向后宅方向走,回头唤道:“欣儿!”
卞红欣恍然回神,紧赶几步跟上。郦氏见她眉心微拧,神情若有所思,轻叹一声道:“欣儿,娘知道,你心里还惦记着明世子。可是莫说如今不知道他人在哪里,纵知道,他心里再没有你,又能如何?这殷太子虽说是沉丹国人,难得对你一片真情,你又何苦总是令他难堪?”
卞红欣咬唇,轻轻摇头道:“娘,欣儿既然对他无意,自当令他绝念!”
郦氏叹道:“你走到今日这步,过去的事,娘也不想多说,只是你还如此年轻,往后还有大把的岁月,总要为自个儿想想才是!”
卞红欣低声道:“女儿知道!”
她会为自个儿想,她要等明彦恩回来,会重回孝康王府,做她的明少夫人!郦氏听她语气轻飘,显然言不由衷,轻叹一声,柔声道:“这殷太子出身尊贵,人品俊秀,对你又是一片真情。娘本想着,那沉丹国路途遥远,你若嫁去,山长水远的,就只有你一个人,娘又如何舍得?可是……可是娘思前想后,你留在上京,就永远摆脱不了明家的阴影,也断绝不了那些流言,如此,娘倒愿你走的远些,只要殷太子真心疼你宠你,总强过留在上京,受那些挫磨好些!”
这番话,郦氏说的发自肺腑,卞红欣听的心潮动荡,一时说不出话来。隔了良久,才轻轻摇头,哽声道:“娘亲处处为欣儿着想,欣儿岂会不知?只是……只是欣儿心里,只有明大哥一人,实实放不下他!”
郦氏见她脸儿微白,眼眶潮红,整个人轻轻颤抖,显然内心动荡,微叹一口气,伸指在她额上一戳,咬牙道:“当真不知道,娘如何就生出你这么一个傻孩子!”
被她一说,卞红欣的眼泪顿时如断线珍珠,滚滚滑落,上前一步将她抱住,哽声道:“娘,你就许欣儿安安静静的待在府里,等明大哥回来可好?”
郦氏轻轻摇头,叹道:“娘只怕,等他回来了,你仍然没有着落,到那时……到那时又如何是好?”
到那时,沉丹一行怕早已回国,又何必去寻一个殷太子?卞红欣连忙摇头道:“不!不会!明大哥与欣儿青梅竹马,岂能当真对欣儿无情?只是如今漠上尚有风沙,他……他才没有回来罢了!等他回来,自然会给欣儿一个交待!”
郦氏默然片刻,轻声道:“也罢,娘再容你些时日,等到漠上路开,他还不回来,你就不要再想!”
等到漠上路开,若明彦恩还不回来,沉丹太子却要离开,到那时,总要有所决断。卞红欣咬唇,虽说心里无底,可是见郦氏脸色沉凝,也不敢再争,只得点头道:“明大哥必会回来!”
郦氏见她以此话回避,也不好再逼,轻叹一声,只得罢了。二月初二,龙抬头。在苍辽来说,这本来是一个小节,素来也只有众皇子进宫,给太后和皇帝请安,伴着赏赏龙灯,应节就是。可是今年因有沉丹太子来朝,又有沉丹公主和亲一事,皇帝传下旨意,令几大府门的公子、小姐进宫伴宴。内务府倒也看重一些,将整个御花园布置的花团锦簇。楚若烟深知今日对殷洛的重要,早早起身,妆扮妥当,带着碧萝出后园向府门而来,一心要赶在众公子、小姐进宫之前,与殷洛一同往长寿宫,适时助她一把。刚刚走出垂花门,迎头撞见田氏,楚若烟脚步略停,施礼唤道:“母亲!”
田氏向她身上略一打量,扬眉道:“大小姐好早!”
虽然有皇帝的皆意,可是现在到午宴还有将近两个时辰,别府的公子、小姐纵去的早些,也只能在宫门外等候时辰,偏楚大小姐就能随时进宫。楚若烟听她语气酸涩,微微勾唇,慢慢直起身来,含笑道:“虽说今日是御宴,可是三公主一早递出话来,说太后要我们早些进宫说话,若烟不敢怠慢!”
你不是因为我和皇室的关系拈酸吗?那就一次酸个够!话说完,也懒得再多应付,再辞一礼,越过她径直出府。田氏恨的咬牙,转身瞧着她的背影,喃喃道:“一个黄毛丫头,不过是仗着与皇室的那点瓜葛,瞧你能得意到几时!”
随口说出的话,倒令自己心中闪过一念,低头想一想,转身向府里而来。楚若烟径直出府上车,一路向皇宫而来,宫前广场上,果然只有几位皇子的车马,并无别府在内。楚若烟下车,向碧萝吩咐道:“一会儿看到贝姐姐来,你和她说,我先去三公主那里,再往长寿宫!”
见碧萝点头答应,顾自穿金水桥向恩泽门而来。入恩泽门只要绕过一个小小的花园,就是承恩殿,过承恩殿再穿过一条长长的甬道,经琼宛门,就可进入御花园。从东琼宛门出去,经锦鲤池,穿过一片亭台楼阁,绕过假山湖石,再经过两重殿宇,就是位于东六宫的建安宫。二月二,正是乍暖还寒的时候,楚若烟素不畏冷,倒觉迎面而来的风吹的正好,舍亭台楼阁不走,却由花园小径向前穿行,细辩柳枝的颜色,看是不是冒出了新芽。哪知道刚刚经过一座假山,就听山后有人低声道:“往西疆的人回来了?”
楚若烟听到“西疆”二字,顿时留意,脚步已下意识的停住。但听另一个人道:“回来了,只是路上遇到风沙,折损一些人手!”
前一个声音“嗯”的一声,却似乎并不关心,问道:“事情办的如何?”
后一个声音略略一顿,低声道:“那萧三郎十分警觉,虽说与我们的人撞上几回,可都无从下手,勉强动手,也不过枉折人手!”
这些人,是要对付萧三郎?楚若烟心头突的一跳,放轻脚步,慢慢向声音接近,更加侧耳凝神,要听个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