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眼看就要将卞红欣擒下,骤见寒光耀眼,一惊缩手,楚若烟肩膀却已被另一人一把抓住。楚若烟一招逼退一人,不等他抓紧,肩膀一沉,将他手掌挣脱,手中匕首疾抬,拼力向上狠插。那人手掌沾上她的衣衫,正喜得手,哪料到她动作竟如此敏捷,手掌落空,刚刚赶上一步还要再抓,突见寒光一闪,紧接着左眼剧痛,眼前一片血红,“啊”的一声惨呼,脚下一个踉跄,扑的摔倒。韩立被最先赶到的黑衣人缠住,眼看着楚若烟遇险,情急之下,连施重手,将黑衣人震的口吐鲜血,飞身向这里赶来。另一人骤见同伴倒地,吓一大跳,正要再追,斜里韩立赶到,横手将他挡住。那人双掌一错,揉身攻上,刚刚交手,便听到山坡上一声断喝:“住手!”
这一声喝,并不似扬声高呼,却如春雷乍响,声音远远送出,带着一些威吓。那人打一个突,不自觉的回头,目光穿过重重树杈,但见一条修长身影立在高坡的一处檐角之上,手中还提着一条青色人影。黑衣人瞧见,瞳孔顿时一缩,见随后的几人赶到,做个手势唤停,齐齐仰头向坡上望去。楚若烟拉着卞红欣奔出数十丈,回头见众黑衣人竟不追来,略松一口气,也向山坡上望去,但见檐角上立着的,正是荆明,不禁大喜,扬声叫道:“荆明,好样的!”
脚下不停,拉着卞红欣向石桥方向奔去。荆明远远见二人脱险,暗松一口气,将手中青衣人的衣领一拧,冷声命道:“快传令住手!”
其实隔着一道山坡,荆明武功再高,也难查到此人藏身的地方。只是卞红欣赶到,那人得意之下向明彦恩挑衅,恰恰暴露了行踪,被荆明拿个正着。此刻他身落人手,却并不惊惧,咬牙喝道:“下边的人听了,今日纵是一死,也不能坏了主子的大事!”
下边石桥交战的双方和追拿楚、卞二人的黑衣人本已渐渐停手,听他一喝,齐声高应,立刻又再动手。荆明不意此人如此强横,劈手在他肩头一捏,咬牙喝道:“快快命人住手!”
那人肩膀剧痛,却哈哈大笑,摇头道:“荆明,枉你如此一身功夫,却甘愿做旁人的奴才,当真是可怜可叹!”
荆明听他一口叫出自己的名字,微感意外,冷笑道:“我荆明是奴才不假,难不成阁下还不是旁人的走狗?”
那人傲然道:“我受我家主人重用,自然不是你区区长随可比!”
荆明抿唇,纵目望去,但见石桥上厮杀又起,而冲下山坡的十余黑衣人正向这里赶回,不由微微皱眉。本以为擒到为首之人,就能终止这场厮杀,可是想不到此人竟不顾自己性命,倒令他极为意外。眼看着等到十余黑衣人赶到,自己全身而退不难,难的是如何将下边倒一地的人带走。正在踌躇,楚若烟已带着卞红欣逃回石桥后的店前,扬声叫道:“荆明,他既不肯传令,那就杀了罢!”
卞红欣脸白,拉着她的手,颤声唤道:“姐姐!”
一个大小姐,怎么张嘴就是杀人?青衣人要待不信,可是刚才亲眼看到她戳瞎一人的眼睛,此刻闻言,也不禁心底一寒,却咬牙道:“纵杀了我,今日你们也难救明世子性命!”
见十几黑衣人已掠上山坡,扬声喝道,“你们去擒住卞大小姐,截杀明彦恩,不必管我!”
众黑衣人闻命,脚步顿停,折身向石桥方向扑去。楚若烟“啊”的一声低呼,拉着卞红欣向店内奔去,口中连声叫道,“明大哥、四哥,你们不用担心,这几只黑耗子抓不到我们!”
嘴里乱嚷,已带着卞红欣冲出一间店面的后门,向另一间店钻了进去。楚若麟见她抱头鼠窜尚来不及,还顾得上乱嚷,不禁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担心却少了一些,连连喝令,上将军府中的亲兵已分出十几个人,向黑衣人截了过去。这像耗子的哪里是人家?分明是你们两个!楚若烟拉着卞红欣东穿西绕,连过十几处店门,终于在一家后园停住,向墙后一缩,轻吁一口气道:“我们躲躲!”
卞红欣跟着她,早已跑的气喘吁吁,放眼见前边只有一道矮墙,墙后就是一条溪流,再向远望去,隐隐可见石桥上的厮杀,心里不稳,向后缩一缩,低声道:“楚姐姐,这里可安稳?”
楚若烟回头横她一眼,轻声道:“你知道这里危险,还跑来做什么?”
卞红欣未答,就听身后簌簌声响,似有人靠近,不禁一惊,失声道:“姐姐!”
楚若烟同时警觉,竟不回头去看,手腕骤抬,手中匕首向声音来处挥去。韩立摆脱黑衣人,刚刚循声赶来,却见寒光一闪,径插自己咽喉,忙一闪避过,低声道:“大小姐,是我!”
楚若烟回头,见他从一处柴草垛后露出身来,吁一口气道:“还好是你!”
她虽有武功,可也只胜在轻功,打斗的功夫却平平,刚才能戳瞎一人的眼睛,完全是出其不意。现在要是被黑衣人赶来,对方有了防备,恐怕就难以脱身。卞红欣见是韩立,也是心中顿宽,伸长脖子向石桥上张望,但见十几个黑衣人已向桥上袭去,上将军府的亲兵上前迎敌,竟被攻的连连后退,显然不是对手,不由急道:“楚姐姐,要怎么能帮帮明大哥!”
等那几个黑衣人攻上桥去,明彦恩和楚若麟就会腹背受敌。楚若烟轻轻摇头,目光却越过石桥向戈壁方向张望,喃喃道,“三哥捣什么鬼,怎么还不来?”
韩立问道:“公子去了漠上?”
楚若烟撇唇道:“不然他回来做什么?今儿一早又不见人影,定是半夜偷偷摸摸出了府!”
韩立:“……”虽然说的有道理,可是怎么听着别扭?说话间,几名黑衣人已突破亲兵的阻挡,向明彦恩扑去,手中寒光闪闪,竟然不离他的要害,显然是要安心将他毙于当地。卞红欣瞧的心惊胆颤,一双小手死死抓住楚若烟,颤声道:“楚姐姐,怎么办?怎么办?”
楚若烟皱眉,向韩立道:“我和卞妹妹躲在这里,料想无防,你去帮明大哥!”
韩立向石桥注视片刻,但见黑衣人个个身手矫捷,虽说未必是楚若麟和明彦恩的对手,可是合攻之下,那二人显然已经拼尽全力。只是,如今这三里湾内,也不知道有没有别的埋伏,将楚若烟和卞红欣留在这里,又实不放心,不禁踌躇。楚若烟眼看黑衣人步步相逼,楚若麟、明彦恩二人已一步步向石桥下退去,不禁急的跺脚,连声道:“明世子和四哥有什么闪失,你只护住我们管什么用?”
怎么就不管用?韩立暗语。只是眼看那里情形急迫,也只得点头道:“好,大小姐和卞大小姐千万小心!”
身子一低,向矮墙后冲去。也就在此时,突然听到戈壁上号角声“呜呜”响起,紧接着,朝阳之下,极目处但见人影绰绰,渐渐自地平线上走了出来,一骑……两骑……十骑……百骑……千骑……一时间,密密麻麻,竟分不出有多少人马。楚若烟喜道:“三哥,必定是三哥!”
此刻明彦恩也已发现那边又有人马驰来,精神一振,扬声喝道:“援兵已到,兄弟们,守住石桥,不令一人逃脱!”
虽说戈壁上开阔,可是也无从躲藏,此时又有兵马赶到,只要守住石桥,之前的兵马就再无退路。对方想不到明彦恩还有援兵,听到号角声声,早已乱了阵脚,一名身穿黑衣的汉子跃众而出,扬声喝道:“戈壁开阔,他们哪里来的援兵?大伙儿不要相信,随我一举擒杀明彦恩!”
随着高喝,手中长剑一挥,当先向明彦恩扑去。是啊,他们这些人,是在昨夜就往戈壁上埋伏,如果还有大批兵马驰上戈壁,他们怎么会不知道?而眼前赶来的兵马,粗粗看去,竟似不下万人。众人闻言,不止那方兵马士气大振,杀声震天,向石桥上猛攻。就连铁骑营的兵马也不禁起疑,守势顿时一挫。如此一消一涨,铁骑营的阵营顿时松动,有十几人同时受伤。楚若麟连连呼喝,疾冲而出,亲自指挥改变阵法,总算稳住阵角,守住石桥。这么一会儿,戈壁上的兵马已更近了几分,但听一个清润的声音长笑道:“本王何德何能,有劳这许多人相迎,当真是惭愧的很!”
这话出口,明彦恩、楚若麟大喜,齐声叫道:“王爷!”
矮墙后的楚若烟更是大喜过望,欢声叫道:“九哥!是九哥回来了!”
也不再躲,从矮墙后跃出,向石桥上奔来。不止是耶律辰回来了,随着兵马越来越近,渐渐能瞧见面目。耶律辰身形挺拔,一马当先,在他身后,左侧楚若帆,右侧盖玉啸相随。而在耶律辰的王旗之侧,是一面略小一些的战旗,金丝银线,绣着一个斗大的“卞”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