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喜庆说出小福子的名字,是在小太监禀报小福子被木料砸死之后!楚若烟一句话,众人顿时了然,原来钰王一问再问,是为了将喜庆的供词证死!想通此节,有不少人向楚大小姐瞄去一眼。这位楚大小姐,除去生的那副容貌之外,这心思的敏锐,怕也是常人无法能及,难怪满上京的佳丽,独她能入了钰王殿下的眼,也不只是她那粘人的功夫!不用等喜庆回答,小福子已诧异道:“喜公公?奴才今日不曾见过,怎么喜公公去过内务府?”
本来钰王再问,喜庆正想如何把话圆过去,结果被楚大小姐一说,此时改口,岂不就是心虚?喜庆脸色微变,目光向耶律修一瞟,咬一咬牙,梗着脖子大声道:“小福子,你莫不是吓糊涂了?我去替娘娘问金线,分明是你照应,又说如今库里存的金线不多,怕御前要用,我才前殿去寻高公公!”
小福子听他红口白牙掰出这许多话来,不禁张口结舌,摇头道:“今日外头运木料过来,从用过早膳,奴才就在院子里忙碌,直到方才,并不曾往厅堂里去,内务府小武子、小安子都是人证!”
皇帝道:“传小武子、小安子罢!”
内务府发生那样的事,所有人等早已跟到前殿候命,这会儿听到旨意,小武子、小安子立刻上殿,跪下磕头,同声道:“回皇上,今日一早起身,小福子就与奴才们在一起忙碌,堂上支应的,是梓柔姑姑!”
皇帝闻禀,再传梓柔,梓柔回道:“是,皇上,今日一整日,是奴婢带着两个宫女前头支应,应付各宫主子所需的东西!”
再传两个宫女,也都点头应是。一个这么说,许是撒谎,可是两个三个四五个,众口一辞,已难一致。喜庆脸色苍白,伏在地上不起,只是死死的咬住牙不认。在这朝堂上多年,纵没有亲见,满朝文武听到这里,也已猜出事情的经过。喜庆杀李陈之后,想逃离前殿,回入后宫,结果被包凌松人赃俱获。情急之下,他反咬一口,污指包凌松栽赃,为了说的有证有据,便谎称自己是前往内务府之后,才来前殿。听到皇帝命人往内务府去查,身为同党的王盘便先一步赶去,竟图制造意外,杀死小福子,来一个死无对证。哪知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世子耶律元哲也尾随而去,看到王盘动手,便出手救下高德和小福子,擒住王盘的同时,趁乱大喊小福子被砸死,并使小太监前来殿内禀报。喜庆听到回禀,当真以为小福子已死,便立刻说自己见到的就是小福子。钰王殿下将这一句话询问再三,就是令大伙儿听的明白,令他没有机会反口。而等他一再承认之后,小福子却活生生的出现,所有的谎话,自然不攻自破。想到这里,众臣几乎所有的目光都落在钰王耶律辰的身上,敬服者有之,畏惧者有之,更多的,却是赞叹。从包凌松擒到喜庆,到喜庆反咬一口,指他包藏祸心,指使包凌松嫁祸,包凌松竟无话可辩,本来他已处在下风,哪知道就是从喜庆的几句话中,步步追问,又设下此计,竟然将喜庆所有的谎话拆穿。想的再深一些的,心头不禁震动。能自由来往前殿后宫的男子,除去皇帝和几位皇子,也就只剩下鲜有的几位皇室宗亲。耶律元哲一早就在宫里,却隐而不出,自然是钰王早已备下的棋子,如此深沉的心思,思之当真是令人胆寒。这些事说来繁复,说穿了,倒也浅显。小福子握紧双拳,大声道:“喜公公、王公公,小福子可素来没有得罪过你们,为何无缘无故,要取我性命?”
楚若烟摇头道:“小福子,这你倒说错了,他们只要内务府杀一人,消息传过来,喜公公就可一口咬定见的就是那个死人,只是你比较倒霉罢了!”
是啊,不管内务府死的是谁,喜庆都能一口咬定他见的就是那一个人,并不在乎是谁。小福子脸涨的通红,向王盘怒目而视。既然喜庆前往内务府是假的,旁的话,也自然再也无人相信,皇帝脸色顿沉,向喜庆道:“你身上的瓶子,究竟是从何而来?可是你杀了李陈?”
喜庆连连磕头,却已说不出话来。耶律修也向他一指,喝道:“贱奴,你做出这等事来,自个儿死倒也罢了,你置我母妃于何地?置你的家人于何地?”
喜庆听他怒喝,脸色早已惨白,磕头道:“是!是奴才鬼迷心窍,奴才对不住殿下,对不住娘娘!”
生为明华殿的人,口中的殿下,自然是锦王,娘娘,自然说的是梁妃。耶律辰淡道:“你不过区区一个贱奴,若无人指使,岂能有此胆量?更何况,李陈是御前侍卫,怕也不是你能指使!”
喜庆咬一咬牙,摇头道:“钰王殿下不知,那李陈虽是御前的人,可是御前侍卫俸禄并不丰厚,他急着赚钱买宅子娶亲,只要给他尝些甜头,他自然会受奴才指使!”
耶律辰问道:“你是说,李陈杀人,是你指使?”
喜庆迟疑片刻,向锦王耶律修望去一眼,终于将牙一咬,重重点头道:“是!是奴才买通李陈,命他杀人,随后怕查到他的身上,便逼他喝了毒药!”
漏洞百出!楚若帆忍不住问道:“你是明华殿的奴才,与人犯素不相识,为何要杀他?更何况,那时李陈正在当值,你并不曾前往大殿,又如何指使他杀人?”
是啊,两个完全不相干的人,为什么会动了杀机,竟然在这宫里,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杀人?总要有动机吧!几乎所有的人都暗暗点头。“这……”喜庆结舌,一时说不出话来,好半天才结结巴巴道,“奴才……奴才虽不在大殿前,可是……可是李陈了宫传令,总还有一段路程!”
耶律辰点头,又再问道:“如此倒也说的通,只是,你还不曾说,你与人犯素不相识,有何仇怨,定要杀他?”
喜庆张了张嘴,再也无话可说。耶律辰微微一笑,慢慢道:“你答不出,不如本王替你来说!”
你替他说,一个奴才的事,你都知道?几乎所有的目光,又都落在他的身上,看到他那倾城绝世的笑容,已没有几人有心欣赏,唯有的,是心底的敬畏。皇帝点头道:“钰王说来听听!”
耶律辰躬身领命,目光自前往后,向满朝文武扫去,慢慢道:“半年前,明世子奉旨,前往西疆彻查吏治,哪知道追查之下,不止发现安普城守栾玉清贪腐,更发现他与朝中重臣勾结,私自养兵,还暗通敌国,要置骠骑大将军,那时的定远将军楚若宇于死地!”
阳谷关一役,虽已过去一年有余,但因那一战太过惊心动魄,又成就了钰王殿下的威名,朝中众臣自然记得!听到他说到当年的事,众人都暗暗点头。耶律辰接着道:“明世子追查之下,已掌握到十全的证据,哪知道就在他要抓捕之时,被栾玉清惊觉,立刻率兵反叛,突袭明世子,将明世子逼入十堰岭!”
明彦恩去西疆之后不久,便传来西疆兵变,明世子遇袭,生死不明的消息,随后才有了楚若帆率兵驰援。殿上众人又跟着点头。耶律辰微微勾唇,又再续道:“时经半年,又隔着茫茫大漠,西疆的事始终难明,二月初二那日,明世子突然回京,想来朝中众臣与各大府门,很快就得到消息!”
说到这里,目光又再向群臣扫去。楚远点头道:“不错,臣在兵部,也很快听到消息!”
耶律辰道:“明世子回京,对于西疆一案,自然便多出许多猜测,随后,明世子上朝,说出栾玉清被擒,还拿到朝中重臣通敌的罪证,有心人听到,自然再也坐不安稳!”
所以才会有楚若帆在泔河洲遇袭,明彦恩驰援,却又在三里湾遇袭一事!耶律辰又道:“只是,动手的人忘了,人但有所动,必然会留下痕迹,杀了栾玉清如何?毁灭证据又能如何?动手之人,又再被楚都统亲手擒获,带回京来,追查之下,自然还是能查到幕后主使!”
所以,又有了李陈在偏殿毒杀人犯一节!说到这里,几乎所有的目光都落在锦王耶律修身上。如果说,之前钰王的指控还有些牵强,这一会儿案子的线索说出来,最可疑的,倒当真是这位锦王殿下。李陈是他所指,喜庆又是明华殿的太监,说与他没有干系,有谁能信?耶律修脸色微变,皱眉道:“九弟,你是说,本王是幕后主使?纵本王当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李陈也倒罢了,喜公公是母妃宫里的人,本王岂不知道一旦失手,便会引火烧身?”
对啊,哪有这么蠢的?耶律辰含笑道:“二皇兄言之有理!只是喜公公既是梁妃宫里的人,自然会听命二皇兄,若不然,还会有谁?”
耶律修冷哼道:“九弟,你是定要将这大罪,推到本王的身上?”
耶律辰摇头道:“自然,除去二皇兄,这奴才要听命的,还有梁妃娘娘!”
“钰王!”
他的话刚刚出口,耶律修已经冷喝,咬牙道,“你休要攀扯本王母妃!”
耶律辰道:“臣弟不过是据理推测罢了!”
耶律修咬牙,向他瞪视片刻,霍然转身,一掀袍摆跪下,大声道:“父皇,人犯已死,死无对证,可是钰王如此攀扯,有毁儿臣母妃的清誉,请父皇查明此事,还母妃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