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将门,在朝臣眼中,声势自然是如日中天,在寻常将士眼中,更是如灼目骄阳,可望而不可及。可是,只有他们自己知道,要维持如此声势,除去不能勾朋结党,引朝廷猜忌,兄弟几人也不能有自己的爱恨情仇,一切,都要处身朝堂,为江山社稷多做考量。大哥楚若宇是,他楚若麟也是!“我不问你这些,只问你喜欢不喜欢?”
楚大小姐固执的追问。“……”楚若麟微窒,向她默视片刻,才低声轻叹,探手揉一揉她的发顶,摇头道,“四哥不曾想过!”
为了苍辽,为了楚氏一族,他们放弃什么都不要紧,只要看着这个丫头能活的潇洒肆意,他们就可知足!不曾想过?楚大小姐瞠目。喜欢不喜欢一个人,那是发自内心的感觉啊,走路呼吸,都可以体会到的东西,还用去想?见她还要再说,楚若麟推着她出门,含笑道:“你不是要炖汤水给四哥降火,还不快去?”
瞧你那模样儿,也不像上火的样子,只是撵人罢了!楚若烟撇嘴,出房门走出几步,又回头道:“四哥原来不曾想过,今日就要好好想想,你当真愿意她回去,日后再不能相见?”
话说完,也不等他答,径直转身而去。楚若麟默然而立,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院门外,才低声道:“从此再不相见,总好过让她卷进无穷的纷争好些吧?”
朝中几位皇子长成,往年,还能保持表面的平静。可是,自从九殿下耶律辰回京,暗中的风起云涌,已经无从遮掩,各处的纷争,也渐渐浮出水面,如今,皇帝还能压制、平衡各方势利,可是,谁又能知道,这样的平衡,还能维持多久?这个时候,在几条街之外的钰王府中,耶律辰正低头瞧着手中细绢写成的密函,寥寥数语,令他心惊。盖玉啸的目光凝在他的身上,低声问道:“九弟,你打算怎么做?”
耶律辰抬头向他注视,一字字问道:“这个人是谁?”
盖玉啸摇头,皱眉道:“今日在宫里,满朝文武都在,还有宫里那许多人,实不知道是谁!”
顿一顿又问,“他说,不能动功绩侯府,你打算怎么做?”
这封密函,仍然来自宫里的神秘人,他们不知道他是谁,只知道,他也是来自盖家的碟报网。耶律辰再将密函细看一回,缓缓抬手,在烛火上点燃,这才慢慢道:“那就先放万雄杰一马!”
“当真要放过他?”
盖玉啸一惊。“嗯!”
耶律辰点头,凝视着细绢在火中燃尽,终于化为飞灰,才又道,“功绩侯府,虽说大公子万征不成气侯,可是万庚的心思,却要深沉许多,不能不防。更何况,在这上京城中,功绩侯府与几大世家盘根错节,枝系庞大,也不是轻易能动。”
盖玉啸不甘道:“你在南疆费那许多周折,好不容易抓到把柄,难不成,就这么罢了!”
耶律辰勾唇,微微摇头道:“他说的,是不动功绩侯府,而不是万家!”
万家除了功绩侯万雄杰,还有一个怀城总兵万雄志!虽然说,除去万雄志,未必能动摇万家的根本,可是总也能令他伤一伤元气!盖玉啸点头,默想片刻,又道:“如此也好,先断去万雄杰一臂,万家势力受挫,或者会有人沉不住气!”
耶律辰点头,撇开此事不再多说,而是抬头,向他深深凝注。盖玉啸被他瞧的摸不着头脑,低头看看身上,也并无不妥,只得问道:“怎么?”
耶律辰慢慢道:“往西疆一行,可曾查到什么?”
盖玉啸前往西疆,是去增援明彦恩彻查西疆一案,可是,他此刻问出这句话来,问的,自然不是那起兵变和栾玉清的案子。盖玉啸微微一默,隔了半响,才摇头道:“西疆共有三人与我联系,两个人借机见过一面,并不知道当年那院子里住的是何人。”
换言之,是那两个人不知道他的身世!耶律辰紧盯着他,又再问道:“另一个人呢?”
“另一个人是在龙屯府,此次并无机会相见!”
盖玉啸摇头,眼神中难得的露出几分迟疑。耶律辰微松一口气,慢慢起身,绕过案子停在他面前,向他凝视片刻,才轻声道:“三哥,或者,是有什么事被你记错,不要总放在心上!”
可是,事关身世,又怎么能不放在心上?盖玉啸咬牙,只是默默点头。耶律辰向他凝视片刻,深知此事无法相劝,轻叹一声,转话道:“明日早朝之后,你前往泺源府,田立言那里,多多留心!”
盖玉啸点头道:“我知道!”
目光触上桌子上的灰烬,又不禁皱眉。耶律辰扬眉问道:“怎么?”
盖玉啸摇头,思索片刻才道:“如今碟报网中那些人,除去有一部分已经遇害,还有几人不曾联系,旁的人都是言明必要为盖氏申冤,可是这个人……莫说从不曾提过一个字,就是给的消息,也总令人摸不着头脑,我在想,他究竟是谁?”
耶律辰点头,也回头瞧着案上的灰烬,思索片刻道:“皇后和相府的关系,到如今我们不曾查明,只是这一次,他的劝诫有些道理!动功绩侯府,只怕引起整个朝堂震荡,更何况,我们没有十足的证据,说他们与定国公府有所勾结!”
“嗯!”
盖玉啸应,又道,“今日在御前,楚大小姐突然提出范程一案,丞相大人的反应,未免过激一些。”
听他提到楚若烟,钰王殿下已不自觉勾起唇角,微笑摇头道:“那个丫头自幼出入皇宫,不管是皇子,还是各府的公子,多少都有些交情。耶律修虽说此次行事过激,可是落到这个地步,她终究不忍。既然耶律修想要求娶王大小姐,她也就顺手相助,只是顺口要从他嘴里问出句话来!”
那丫头的心思,未免复杂,怕也只有钰王能够明白!盖玉啸瞠目,半晌才问道:“如今只是证实,范程之死,不是耶律修所为?”
耶律辰摇头道:“非他所为,却未必与他无关!”
“怎么?”
盖玉啸不解追问。耶律辰叹气道:“他特意提起王宜修和王亦微,自然是知道些什么,要逼王丞相就范!”
盖玉啸皱眉道:“难不成,范程之死,竟然是王氏兄妹设计?可是那日刑部的人去问,他们分明又替我作证!”
“作证?”
耶律辰冷笑一声,摇头道,“若不是他二人深夜回府,与你和明郡主相遇,又岂会为你作证?”
同在一个圈子里长大,明彦君是什么人,王氏兄妹自然清楚。明郡主深夜与一个男子同行,二人初初情定,神情也自然不同,必然是落在那二人眼里。他们知道,纵他们不替盖玉啸作证,明彦君也必然会挺身而出。盖玉啸听的皱眉,低声道:“也就是说,整件事,是他们设计,事情做了之后,发现明郡主是最大的一个漏洞,又临时改了主意?”
耶律辰点头:“不错!”
“为什么?”
盖玉啸不解,反问道,“我不过是军中区区轻骑尉,为何他们要在我身上大费周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