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氏真的死了!楚若烟皱眉,只觉喉咙像堵个硬块,吞不下吐不出,难受的很。耶律辰倒并不意外,只是挑眉道:“可知是何人下手?”
阿江道:“是太师府的人,一刀毙命,并不曾受什么苦。只是……”“只是什么?”
耶律辰追问。阿江摇头道:“当时是梁氏携着两个女儿上山敬香,回程遇袭,在凶徒追杀两位小姐时,另一伙人赶到相救!”
“另一伙人?”
耶律辰扬眉。阿江道:“是功绩侯府的人!”
太师府的人,不止杀了梁氏,还要杀掉两位小姐,功绩侯府的人反而相救?耶律辰错愕。梁太师身为帝师,在这苍辽国的政权中心历经几代帝王,自然深知自保之道。南疆事发,他得到消息,为了保住梁氏满门,对自己的女儿、外孙女痛下杀手,已在他预料之中。可是,如今的功绩侯府,因为梁妃和耶律修的缘故,也是急欲与太师府撇清干系,这两路人马的用心,应当相同才是,怎么太师府杀人,功绩侯府反而救人?楚若烟听到梁氏竟然被至亲的人所杀,本来心底生寒,颇为替她难过。可是此刻听到阿江的回报,也一时惊异,向耶律辰瞧去一眼,追问道:“功绩侯府救人,可是当真救了回去?还是做做样子?”
阿江道:“果真将人救了回去!”
这可奇了!如果说,是太师府的人救人,或者还是在动手之前听到南疆案犯在刑部自尽的消息。可是梁妃和耶律修的事已成定局,功绩侯府巴不得与太师府斩断所有的联系,又怎么会出手救人?楚若烟愣怔片刻,喃喃道:“我记得,那天夜里,田佳宁去过功绩侯府,是吗?”
是啊!还是楚若帆传的消息!耶律辰点头,凝思一瞬,疑惑问道:“你是说,是田佳宁的主意?”
楚若烟回头瞧着他,慢慢道:“九哥,我们从宫里出来,你就料到功绩侯府必然要设法与太师府摆脱干系,不是吗?”
耶律辰点头。随后,他又命人给太师府透信儿,就是要两府互相猜忌,斩断联系。楚若烟眸光微深,也跟着点头:“以我对功绩侯的了解,此人虽有野心,手段也很是辛辣,却没有多少脑子。若杀人的是功绩侯府,此事就没有什么蹊跷,可偏偏救人的是他们,南疆的案犯又是一夜之间自尽,那必然和田佳宁前去功绩侯府有关!”
“会不会是旁人的主意?”
阿江忍不住反问,“或者,万家两位公子!”
楚若烟摇头道:“万征为人虽说心胸狭窄,太拿自个儿当根葱,可是手段并不狠辣,恐怕就是刺杀梁氏,他也未必下得了手。”
“万二公子呢?”
阿江追问。楚若烟道:“万庚倒是心思深沉,手段也较万征辛辣一些,只是那夜,他在军中!”
也就是说,既然不是功绩侯万雄杰,也不是万征的主意,那就只有田佳宁。耶律辰皱眉道:“你是说,不止相救梁氏的两个女儿,就是刑部大牢的事,也是田佳宁的主意?”
楚若烟挑唇道:“九哥忘了,田浩文可是在刑部供职!更何况,这两件事本就互通!”
倒一时没有想到田浩文!耶律辰点头,想一想,又摇头道:“纵然他们将南疆一案的案犯除去,与太师府之间没有撇清,也难免受到牵连!”
“他们只是姻亲!更何况,梁妃和耶律修的案子已经落定,纵有牵连,也不会牵连到功绩侯府。至于万雄志,梁氏一死,这层联系也就断了,两位小姐是他们万家的人,总还有些亲情,能不动手,自然还是不动的好!”
楚若烟答。是啊,与太师府结亲的,是万雄志,而不是功绩侯万雄杰!耶律辰点头。阿江却忍不住道:“可是他们赶到时,梁氏刚刚被杀,这时辰拿捏的也太巧了!”
“正因为如此,我们才能判断功绩侯府的人赶去,也是为了杀掉梁氏。只是他们中途发现另有一支人马袭击梁氏母女,就隐而不出,直到梁氏身亡,他们才出面救下两位小姐,如此一来,功绩侯府不沾梁氏的鲜血,就不会与太师府结仇,救下两位小姐,不止万雄志,就是太师府,至少表面上要承他们一个情!”
楚若烟接口。这奇诡的心思,怕也只有楚大小姐想得出来!阿江咋舌,看看楚若烟,又向自家王爷望去。耶律辰也轻吁道:“如此曲折的心思,也难为你想得出来!”
楚若烟摇头道:“不过是自幼在这圈子里厮混,对他们的性情知道一些,据理推测罢了,或者还与事实不符!”
耶律辰点头,轻叹道:“南疆一案,卞侯爷可谓九死一生才拿到案犯,哪知道我们一时疏忽,三名案犯受人暗算!”
南疆一行,阿江是亲历,想着也颇不甘心,忿忿道:“难不成就这么算了?”
耶律辰摇头道:“自然不是!”
略一沉吟,向楚若烟望去,歉然唤道,“若烟!”
看来,二人连这点相处的时间也没有了!楚若烟叹气,只得道:“九哥去罢,我自个儿进府!”
关键时候,这个丫头倒是明事理!耶律辰勾唇道:“九哥送你进去,也不在这一会儿!”
抱她下马,牵手直送到府门才停住脚步,张臂将她一抱,柔声道,“晚一些事了,九哥来瞧你!”
“嗯!”
楚若烟点头,向府门走两步,又突然转身,踮脚在他唇上一吻,这才快步跑进府去。唇上感觉到柔软的一触,耶律辰一怔,望着消失在府门里的身影,很快又浅浅笑起,心中柔情,一丝丝,一圈圈缠绕,将他牢牢牵系。府门内外,将军府的守卫、家人都躬身而立,像是没有瞧见一样。自家大小姐吃钰王豆腐,钰王之福啊!阿江在阶下瞧见,吐一吐舌,压着声音唤道:“爷!爷……”耶律辰这才恍然回神,再向府里望去一眼,这才快步奔到阶下,跃身上马,向阿江吩咐道:“南疆一案,牵涉万雄志,你命怀城的人留意,或者还有蛛丝马迹可查!”
阿江躬身应命,跟着他打马扬鞭,赶往兵部。楚大小姐偷去妖孽一吻,心情大好,嘴里哼着小曲儿,迈着轻快的步子进府,想着楚远和哥哥们都不在府,也不在前院停留,径直向后宅而来。进垂花门,刚刚拐上岔道,就听身后田氏唤道:“大小姐!”
楚若烟转身,就见田氏从廊下出来,不禁挑眉,向她身后望去一眼。这边的廊子直通一扇小门,那里是大厨房的方向,而这里是她进园子的必经之路。与其说是田氏从厨房出来恰好遇到,倒不如说,她是专程在这里等她!这念头只是一闪之间,楚若烟已含笑见礼:“母亲好早!”
早?虽说沉丹太子一早启程,兄妹几人同去相送,可城外这一遭回来,日头早已老高,怎么还说得上一个早字?田氏皱眉,却无心多做理会,随意应一声,目光在她身上一转,皱眉道:“前几日,我怎么听到三公子回来,说到若湖的事?”
楚若帆回来,他们向他交待鲁晋入巡城营的事,这是田氏听到了风声?楚大小姐眨眼,诧异问道:“若湖?三哥是去西疆,怎么会见过若湖?”
谁说见过?田氏见她装傻,心中暗怒,轻哼一声道:“我分明听到你们说若湖什么,究竟发生何事?”
年节之前,楚若湖姐妹被楚若麟命人送回乡去,如今已有数月。虽然说年节下有人进京禀过,姐妹二人住在祖屋,有人服侍,除去没有名门世家给她们走动,衣食起居并没有差别,可是不在眼前,终究是不能放心。楚若烟微笑道:“不过是三哥问起罢了,并不曾发生什么!”
她越是说无事,田氏越是起疑,向她注视片刻,冷笑道:“大小姐,你道你爹处处护着你,便不将旁人瞧在眼里,却不想想,这府里还是我这个母亲做主!”
楚若烟浅笑道:“若烟不敢,只是若湖回乡之后,若烟不曾见过,当真不知母亲掌家辛苦,若烟便不多扰!”
说完浅施一礼,转身往园子里走。田氏怒极,跟上几步,冲着她的背影嚷道:“大小姐自有老爷和几位公子仗持,难不成若湖是没有人管的?”
说完唤过个小厮,吩咐道:“你往少卿府上去一趟,问问表少爷,舅老爷几时回来?”
楚若烟本已走出一段,闻言回过头来,冷声道:“田少卿府上,若烟劝母亲还是少来往,若不然日后惹出什么事来,怕连将军府也保不了母亲周全!”
南疆一案,虽然牵涉的是万雄志,可是梁氏之死,只怕田佳宁也已牵涉其中。更何况,刑部里三个案犯死的蹊跷,又疑指到田浩文身上,这些事,若是日后事发,田府难免也受到牵连。田氏又哪知道有这许多牵扯,闻言越发怒起,咬牙笑道:“田府是若湖、若溪的外家,大小姐不认也倒罢了,怕管不了许多!”
楚若烟见她怒气冲冲,将她一番劝诫听岔,已不想再说,摇摇头,转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