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辰垂眸,瞧着楚大小姐笑眯眯的模样儿,活像一个看到腥的馋猫,不禁好笑,一手揽她入怀,凑首到她耳畔,低声道:“丫头,你可是有许多事令本王费解,今日要审你!”
什么事费解?楚若烟心头突的一跳,挣扎着在他怀里抬头,皱眉问道:“什么?”
可是有一阵子,他没对她起疑了。耶律辰低头向她凝视,慢慢道:“六年前,你才多大,不止记得溪河洲一役,还知道万氏兄弟如此细节!”
多大?那时的楚若烟,只有十岁,爱吃贪玩的年纪,一个女儿家,为什么会留意这国家大事?可是,真正的她,足足较她这副身体年长十岁,这样的事听着,又岂会不留意?楚若烟咬唇,眼珠滴溜乱转,哼声道:“当年此事在京中纷传一时,本来早已忘记,是说到万雄杰瞧见万雄志的尸体,哭成那副模样儿,才突然想起来!”
说的很是牵强!耶律辰向她定定而视,又再道:“河仓县民乱,怀城瘟疫,这些事想来也是纷传一时!”
楚若烟连忙点头:“是啊是啊!”
“只是,你小小年纪,竟然知道那许多细节!”
耶律辰再问。寻常人纵然知道此事,也不过是怀城瘟疫,万雄杰封城,出于大义,亲弟弟也不曾往开一面,直到巴元九携草药赶到,才全了他兄弟之情。而这个丫头,却连梁太师门客献策,疫情结束之后,万雄志将妻女接走,再没回京的事也说出来,这样的细节,又有多少人留意?妖孽!你不止长的妖孽,你脑子也一样妖孽,还要不要旁人活了?楚大小姐张口结舌,一时说不出话来,好半天才道:“细……细节,当时也是有人纷传!”
几年前的事,又是如此详细,就算当初有人纷传,谁又会记得这么清楚?耶律辰向她凝视片刻,见她两只乌溜溜的眸子东转西转,上转下转,就是不与他对视,不由废然长叹,低声道:“若烟,你的身上,藏着什么秘密,不能令本王知道?”
不管他怎么查,眼前这个丫头的底细都简单的很,可是,她博闻强识,对事对人,见解独到,断不是“聪慧”二字能够解释,这一切,总是令他有着强烈的不安。什么秘密吗?楚若烟心头突突的跳,却眯了眯眼,更向妖孽怀里贴了贴,凑首到他耳衅,轻声问道:“九哥想知道?”
“嗯!”
耶律辰毫不迟疑的点头,向她认真注视。他耶律辰挟仇而回,断不容任何的不安存在!楚若烟本想只是调戏几句糊弄过去,可是瞧他俊脸满是严肃,却说不出口,微微咬唇,仰头与他对视,慢慢道:“若是我说,我不是真正的楚若烟,九哥信不信?”
“什么?”
这话可比任何话说出来都令人意外,耶律辰不信反问。有那么一刻,楚若烟很想知道,如果没有上将军府,没有楚氏父子,她不是楚若烟,她只是她,妖孽对她,是不是一样?微微咬唇,又再重复道:“九哥,如果我不是真的楚若烟,而是别的人调包成楚家大小姐,你会怎么样?”
这些话,听着如此荒诞,可是,从没见过这丫头如此严肃的表情。耶律辰向她默视片刻,皱眉道:“什么怎么样?”
丫头不管是不是楚若烟,都是这个丫头,这满上京城……不不,不止是上京,就是满苍辽,满天下,又哪里还有这么一个惫赖没脸的丫头?瞧妖孽这模样儿,是压根没有想到她是楚大小姐和不是楚大小姐有什么区别?楚若烟瞬间极为开心,踮脚在他唇上一吻,抿唇笑道:“所以,这个秘密,九哥知不知道,又能如何?”
在意她是不是楚大小姐的,除去那些别有居心之人,就只有楚氏父子。别的人她并不在意,而楚氏父子,她不想让他们伤心,所以,这个秘密,才会成为秘密!冷不丁被偷香,钰王错愕,一时猜不透,这丫头的话哪句是真,哪句是假?她不是真的楚大小姐吗?若她不是,她又是谁?真正的楚若烟呢?她说是被调包,可是,旁人也倒罢了,以楚氏父子对楚若烟的疼爱,又岂有不知道的道理?可她若是真的楚若烟,她一生长居上京,所知所想,胸中所学,又是从哪里来的?这一瞬间,心里闪过无数的疑问,只是细想一想,也确实,她是不是真的楚大小姐,又能如何?耶律辰哑然失笑,低头将那个吻抢了回来,轻声道:“丫头,不管你是不是楚大小姐,都是本王的丫头!”
不再多问,揽着她出门,向守卫吩咐道,“前锋营若有人来,命他们去临江楼见本王!”
径直上马,向临江楼而去。虽然说,楚若烟的话,令他心中疑窦丛生,可是,他自身有太多的秘密,当初她没有问过,此刻事关她的身世,他也就不再多问。不管是什么样的秘密,他就是知道,身边这个丫头不会害他,这已经足够!妖孽不再多问,还带她单独去临江楼用膳,楚大小姐自然欣喜异常,跨进临江楼的大门,见掌柜的满脸笑意迎上来,一口气点出一连串平日爱吃的食物,径直要了三楼临窗的包厢,尽情享受与妖孽的独处时光。二人用过午膳,楚若烟想着楚若麟了兵,这个时候,楚远和楚若帆也必然在忙碌,并不想回府去面对田氏,赖着耶律辰不放,跟着他同回钰王府。府门口见到阿伤,耶律辰唤他一同进了书房,向他询问泺源府之事。阿伤回道:“我们一路上并不曾遇到拦截,只有跟着明王爷回程时,刚出泺源府,有过一次意外,再之后,便是昨夜的袭营!”
楚若烟好奇道:“昨夜究竟发生何事?”
阿伤向耶律辰望去一眼,见他并不阻止,也就一句句回道:“小人和萧三公子一同护送明王爷回京,沿途并不曾遇到截杀,直到前一日明世子来迎,因军中人多,驿站不便,便在城外扎营。”
除去前锋营的两千人马,还有明王府的五百亲兵。楚若烟点头,追问道:“然后呢?”
阿伤道:“到三更时分,营里突然大乱,小人冲出营房,便见有十几个蒙面人袭营,便立刻赶去保护孝康王。”
“十几个蒙面人?”
楚若烟问,“刺客武功如何,擒到几人?”
阿伤摇头道:“行前小人奉命,只保护孝康王安危,不必迎敌,更不许追敌,不得离开孝康王爷五步之外,刺客的武功,着实不知道如何!”
还有这样的安排?楚若烟好笑,问道:“然后呢?”
阿伤道:“就在混战中,有三个蒙面人向孝康王爷冲来,小人正要上前迎敌,卿统领的两个人便冲了出来,将人截住!”
虽然是陈述,可是说到后句,语气中满是悻悻,倒像是被人夺去食物的狼一样。相识两年,楚若烟深知,耶律辰身边四名随从,阿江心思慎密,阿传灵活机变、阿铭精明干炼,阿伤在四人中武功最高,却是一个武痴,看着旁人厮杀,自己却不能动手,对他来说,就如贪吃之人瞧着旁人用大餐,自己却饿着一样。楚若烟“噗”的笑出声来,问道:“然后,他们就帮明世子将那十几个蒙面人拿下?”
阿伤摇头道:“那二人出来,不过是将最前的二人阻住,紧接着另几个人也向孝康王冲来,一时难分胜负。”
楚若烟诧异扬眉道:“卿大哥这两名手下,也厉害的很啊!”
阿伤点头道:“瞧身手,甚是不错,可惜不曾交手!”
你还惦记交手?楚若烟好笑,又再问道:“是明世子带人围攻,才将人拿下?”
“哪里的事?”
阿伤摇头,轻哼道,“就在这个时候,突然又有几人杀了出来,却是相助蒙面人来击杀孝康王!”
“武功如何?”
楚若烟知道,以阿伤的性子,只有谈论武功,才会多说几句话,倒也不问打半的进展。果然见阿伤点头道:“那几人招式凌利,又是带着兵器,瞬间将卿统领的人逼退,直向孝康王杀来!”
楚若烟含笑道:“这一下,你总和他们交上手了罢?不知几招将他们拿下?”
被她一问,阿伤涨红了脸,大声道:“本来瞧着人已杀来,小人正要上前动手,哪知道蒙面人突然倒戈,将后来的几个人拿下!”
“什么?”
楚若烟错愕,微一转念,拍手道,“我知道了,那十几个蒙面人,实则是明大哥的手下,是假扮刺客,引蛇出洞!”
这就是当初耶律辰和明彦恩定下的引蛇出洞之计。阿伤点头,侧头向她瞧瞧,悻悻的道:“想不到楚大小姐一下子瞧破,小人当真是蠢笨!”
楚若烟含笑道:“是因我知道九哥和明大哥定计,这才猜到罢了!”
这样一说,阿伤倒是心中略宽,点头道:“原来如此!”
二人一问一答,耶律辰始终唇角含笑听着,直到楚大小姐将话问完,这才问道:“你是说,从你和三哥进入泺源,到一路回京,都不曾遇到刺客,直到昨夜明世子的人假扮刺客,才有人趁势杀出?”
阿伤点头道:“是!”
耶律辰点头,冷哼道:“看来,这些刺客一直伏在暗处,只是忌惮三哥的武功,才伏而不出,直到看到另一伙‘刺客’,以为抓到机会,才借势杀出!”
“没想到,却中了九哥和明大哥设下的圈套!”
楚若烟笑应。就你聪明!耶律辰向她笑望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