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见这丫头如此乖巧!耶律辰勾唇,伸手轻揉她的发顶,但觉她秀发柔软,带着一缕女儿特有的幽香,一时间,心神宁静,也不再多说,只觉时光就这样慢慢过去,甚好!只是偏偏有人不识相,隔没有多久,就听脚步声响,紧接着韩立声音问道:“紫菱,大小姐可在里头?”
“嗳——!”
紫菱要拦阻的话还不曾出口,韩立已大步闯了进来,看到厅里相偎的二人,脚步顿时停住,一时也不知道该当成没有瞧见,还是退出去。短暂的宁静被打破,耶律辰心里暗叹,慢慢将楚若烟放开。楚大小姐倒不以为意,只是略略坐正身子,问道:“元迅怎么说?”
“元迅?”
耶律辰不解扬眉。这丫头命韩立去见元迅?什么事?妖孽又在吃醋?楚若烟侧头瞄他一眼,解释道:“若湖回来,自然要先和元迅知会一声儿,总较他自个儿撞上好一些!”
原来如此!耶律辰点头。楚若烟这才又望向韩立。韩立苦笑回道:“怡郡王只说,知道了!”
知道了?这是什么话?楚若烟皱眉道:“没有旁的?”
韩立摇头道:“没有!”
没有旁的,你一去这么些功夫!楚若烟皱眉问道:“元迅可有生气?”
韩立摇头道:“怡郡王不曾发怒,也不曾多说什么,小人确实瞧不出来!”
这耶律元迅,从小到大,可没和自己藏过什么情绪,怎么这一回,竟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楚若烟皱眉。韩立瞧瞧耶律辰,略一迟疑,低声回道:“大小姐,王爷!王爷派去怀城的兄弟回来了,方才小人在街上遇到,正赶往兵部!”
荆明、韩立二人曾跟着楚若烟远赴西疆,与耶律辰带去的一队兄弟都是熟识。也就是说,已经查到万雄志之死的真相?耶律辰扬眉,立刻起身,还没等他说话,楚若烟已不悦道:“王爷在我们府里,他们赶去兵部岂不是扑空?你既然遇到,怎么不请来府上?”
韩立苦笑道:“小人不知道王爷过府!”
楚若烟:“……”是啊,倒忘了这个茬儿!拽一拽耶律辰道:“我们马上过去!”
立刻吩咐备马,拉着他出厅。耶律辰摇头道:“我回兵部就是,你又何必跑这一趟?”
楚若烟摇头道:“旁的事也倒罢了,这功绩府的事,怕与田佳宁脱不了干系,若烟必得知道个详细!”
这倒也是!耶律辰点头,再不多拦,跟着她一同直奔府门。府前上马,楚若烟又心中微动,向韩立道,“你再去趟怡郡王府,请元迅也前去兵部,就说是九哥说的!”
这个丫头,当着他的面,就敢假传王命?耶律辰无奈又好笑,摆手道:“既是九哥说的,还是阿江去罢!”
又是他!阿江无奈,又不知道是何事,只得应命,策马赶往怡郡王府。楚若烟跟着耶律辰赶往兵部,这会儿才想起来问道:“我三哥和明大哥呢?昨儿抓到的人,可查出什么?”
耶律辰皱眉,眸色微冷,低声道:“怕是和七皇兄有些干系!”
耶律亭?楚若烟一惊,下意识摇头道:“不会是他!”
因为他觊觎明彦君吗?耶律辰默然一瞬,轻叹道:“可是满朝皆知,如今明郡主与萧三哥情定!”
楚若烟摇头道:“七殿下也倒罢了,可是元皇后却精明的很,她不会不知道,若是明王爷父子当真有什么不测,明氏一族断断不会善罢甘休!旁的不说,单只明姐姐,也绝不会让父兄枉死!”
明彦君身为孝康王府的郡主,虽然不会沙场杀敌,可是以郡主之尊,在明氏一族中有极大的影响力。而孝康王征战多年,深受将士爱戴,加之明氏一族是枝系庞大,族中将领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只要她以孝康王之名登高一呼,必然四方响应。到那时,纵然皇帝有心护短,怕也只能给明家一个交待,首当其冲的,怕就是元氏一族!是啊,元氏能以一个普通的皇妃一跃登上皇后凤位,必然有她过人的手段!耶律辰微默,低声道:“擒到的人虽死不开口,可是却有人认出,他们……是元睿的心腹!”
“元睿?”
楚若烟也是一惊,瞬间沉默。同在上京城长大,各大府门公子身边的人,又有多少是旁人不认识的?只是元睿是定国公幼子,虽说比耶律亭大不了几岁,却高一辈份,加上为人又颇为自负,并不完全听从耶律亭调遣。如此一来,他会命人偷袭兵部,恐怕还当真是奉皇后元氏之命!耶律辰见她凝眉思索,轻叹一声,柔声道:“若烟,这件事,你不必伤神,九哥自会查个水落石出!”
“嗯!”
楚若烟应,看看他,忍不住叹道,“若果然是元家向孝康王府动手,只怕……只怕这上京城,会有一场大乱!”
只是她不知道,耶律辰挟仇而回,这一场大乱,有几分是他挑起?似是瞧破她的心思,耶律辰微微一默,低声道:“若烟,当初在阳谷关上说过的话,九哥记得!”
话说完,也不管她有没有听到,一催胯下马,当先向前疾驰。楚若烟倒是一怔,瞧着他的背影驰远,才恍然想起。前年的除夕,耶律辰连施妙计,阳谷关内外两场大战,尽诛沉丹五万大军。那一夜大雪,将战后所有的痕迹抹去,而耶律辰却因那死去的五万将士难以平静。那一夜,她窥破了萧三郎的身份,也更深一步触碰到耶律辰的内心,提到他的血海深仇,她曾试着相劝,仇可以报,却不能令苍辽江山震荡,牵连百姓。他记得?他所说的记得,是指这些话吗?那么,不管日后如何,他都不会为了私仇,危及苍辽江山百姓?想通此节,楚若烟挑唇浅笑,低声道:“九哥,若当真如此,若烟帮定了你!”
催马自后赶了上去。二人兵部大门外刚刚下马,就见阿传快步迎了出来,躬身道:“爷,往怀城的兄弟回来了,小人正要去请王爷!”
耶律辰道:“我知道了!”
马缰向他一抛,大步跨进兵部大门。楚若烟向阿传吐吐舌头,笑道:“有劳阿传大哥!”
将马缰塞到他手里,小跑几步跟上耶律辰,伸手握住他的手掌。耶律辰但觉一只绵软小手塞到自己掌中,下意识握住,回过头,就看到楚大小姐一张明媚的笑脸,心中微暖,回她浅浅一笑。屋子里,一个风尘仆仆的汉子刚刚饮过两大碗水,见到二人进来,连忙举袖擦擦嘴站起,半跪见礼。楚若烟笑道:“原来是康大哥!”
此人名唤康顺,虽不及阿江四人武功高强,可是为人心思细密,也是耶律辰身边极得力的一个手下。耶律辰摆手命起,径直问道:“如何?”
康顺起身,先向楚若烟一礼,这才躬身回道:“不出王爷所料,那万总兵果然死的蹊跷!”
早知道蹊跷,但是怎么个蹊跷法?楚若烟抢先问道:“康大哥,你们可是在总兵府找到另一个人头?”
康顺忙道:“楚大小姐折煞小人,‘大哥’二字万不敢挡!”
她唤王爷“九哥”,却唤自己“大哥”,那他岂不是和王爷成了兄弟?楚若烟笑道:“康大哥不必客气!”
康顺见耶律辰并不阻拦,颇为无奈,也只得先回正事,说道:“这几日,小人一队分散行事,小人和老五查遍整个总兵府,其余几人往方圆十几里的村子去查,终于在总兵府的水井中找到一个人头,也在城郊找到另一具无头尸体!”
耶律辰眉目微动,问道:“可还瞧得出尸体的面目?尸身可还完好?”
康顺点头道:“如今刚刚开春,天气尚不算温暖,那颗人头在水中泡大一些,皮肤也白一些,有些肿涨,却并不曾腐烂,依稀还能瞧出面目。”
楚若烟听的胸口直犯恶心,皱眉道:“康大哥,你只说完好就是,说那么详细做什么?”
这丫头不怕看到死人,却怕人详细描述?耶律辰好笑,向康顺问道:“可曾查出死者的身份?”
康顺点头道:“小人们到怀城时,正逢有城郊一位妇人在知府衙门哭述,说是丈夫进城卖柴禾,已有半个多月,竟然不见回去。小人听着时间吻合,便上前询问,听那妇人所说身形,正与万二爷相似,便留心问了她的住处。”
楚若烟接着道:“你一找到脑袋,就送了过去,请她辩认?”
康顺摇头道:“遇到她太过巧合,小人怕是旁人安排,就先找了她的乡邻认过,大多认出是她丈夫,才又请她辩认!”
楚若烟点头道:“康大哥当真谨慎!”
耶律辰冷哼道:“一个送柴的村夫,久不回家,首级却丢在总兵府的井里,单止这一件事,就极为可疑!”
楚若烟叹道:“可惜万雄志死了,若不然,必然要找他问个清楚!”
耶律辰被她提醒,扬眉问道:“总兵府找到首级,可曾惊动总兵府的人?”
康顺连忙摇头道:“没有王爷之命,小人未敢张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