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大小姐这里一女当关,田夫人和田氏一时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只能眼睁睁的瞧着护院、家丁将一院子的箱笼搬的干干净净。不止是先夫人舒氏的陪嫁和上将军府原有的财物,就连田氏自己的衣裳、首饰也一同搬走。田氏瞧在眼里,几次张嘴想要阻止,可是瞧瞧楚大小姐那张冷冰冰的小脸儿,却无论如何发不出一声。这个时候,就听院子外有人唤道:“姑母!姑母可在屋子里?”
紧接着,田浩文引着十几个田府家人打扮的汉子进来,径向屋子里来。田氏和田夫人一见,都忙唤道:“浩文,你可来了!”
上前几步,见楚大小姐挡着屋门端坐不动,又不敢与她动手,只得又停住。管家楚钟自后赶来,向田浩文一望,向楚若烟躬身回道:“大小姐,侄少爷带人闯府,小人没能拦住!”
“闯府?”
楚若烟扬眉,挪挪身子,侧身向外,目光向当先而来的青年一扫,冷笑道,“如今田表哥也不将这上将军府瞧在眼里了,竟敢率人直闯正房,这莫不就是‘虎落平阳被狗欺’?”
田浩文不意她在府里,脚步顿停,冷哼道:“虽说楚家表妹出自将门,可是自幼也是读过书的,怎么连‘虎落平阳被犬欺’也能说错?”
什么出身将门?不过是一门武夫!哪里比得上他田家世代书香?个没文化的!楚大小姐听他奚落,倒是浑不在意,耸肩道:“田表哥说是犬,那就犬罢,横竖是表哥自个儿的事,若烟倒是并不在意!”
反正说的是你!她的话出口,旁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立在门侧的碧萝先“噗”的笑出声来。这位侄少爷,不喜欢当“狗”,却愿意当“犬”,倒是有趣的紧!田浩文这才醒起楚大小姐是绕着弯儿骂人,不禁气的咬牙,轻哼一声,不再和这丫头逞口舌之利,下巴微扬,向屋内道:“母亲,儿子来接母亲和姑母回府!”
田夫人见到儿子,胆气顿壮,立刻道:“好!好!只是……只是……”迈前两步,见楚大小姐浑没有让路的意思,又不禁迟疑。田浩文看在眼里,虽不知道为了什么,自然也知道双方正在对恃,冷声道:“楚家表妹,还请让让路!”
“哦!”
楚大小姐像是才发现自己挡了旁人的道儿,扶着椅背慢慢起身,含笑道,“那日后母亲就有劳田表哥照应!”
田浩文轻哼一声道:“不劳楚家表妹嘱咐!”
见她退至厅侧,上前几步挪开椅子,接田氏和田夫人出门。他晚来一步,不知之前发生的事,楚大小姐这话,也只当是她假意客气。可是此话听在田夫人和田氏耳中,便完全不是那么回事。田夫人本已要跟着儿子出厅,闻言不禁停住,向田氏一望。听楚大小姐这话,今日自己将这小姑子接回去,日后就要田家养着她?由自己的儿子养老送终?本来瞧在将军府这诺大的产业上,也无不可!可是方才,楚大小姐可是将满院子的箱笼都搜刮了去,这会儿田氏身上可只有随身的衣裳首饰。而田氏听到,心头更是一拧。楚大小姐这话,是要她出了这府门,就不用再回来?楚远既死,本来这府里不回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是,这丫头将所有的财物都搬了去,日后若湖、若溪的嫁妆又如何是好?田氏一时踌躇未动,田夫人已摇头道:“文儿,你虽心疼姑母,可是此话却不近情理!你姑丈新丧,这诺大的将军府总还要人主事,你姑母岂能撇下不管?”
田氏不走?田浩文错愕。田夫人向他使个眼色,转身握住田氏的手,恳切道:“妹妹,府上生出这等大事,做哥哥嫂嫂的虽说疼你,可是理不能悖,今日嫂嫂且回去,明儿命浩文过来助你料理后事,你万万节哀!”
拍拍她的手背,叹口气,这才转身出门。田氏:“……”就这么走了?追出两步,急忙唤道:“嫂嫂!”
田夫人回头,目光向楚若烟一扫,向她使个眼色,轻叹道:“妹妹保重,嫂嫂明儿再来瞧你!”
说完转身,扯一把田浩文,向门外走。田氏错愕没有回神,楚若烟已忍不住笑出声来,跨出厅门相送,恭声道:“田家舅母慢走,当心脚下门槛!”
她说此话时,田氏恰好跨过院子门槛,听她突然说话,还以“舅母”称呼,不禁凝神去听,不提防脚下一绊,若不是田浩文及时扶住,几乎一头栽倒。身后楚大小姐见状,忍不住笑出声来,扬声道:“啊哟,舅母当真是不小心,若烟该早些提醒!”
听着楚大小姐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田夫人不禁恨的咬牙。田夫人未应,田浩文已怒道:“楚若烟,你此话何意?”
楚大小姐笑笑的道:“自然就是表哥听到的意思!”
“你……”田浩文气结,转身要与那丫头理论,却被管家伸手挡住,躬身道,“小人恭送侄少爷!”
这府里的奴才,怎么和楚大小姐一个德性?田夫人忍一忍气,权当没有听到,哼声道:“走罢!”
拉着田浩文向府外走。如今楚远已死,倒要瞧瞧,这个丫头能嚣张到几时!田氏眼巴巴的瞧着二人消失在院门之外,连跟着的十几个家人也呼啦啦的退出去,这才向楚若烟一望,冷哼道:“大小姐好手段!”
实在没搞明白,分明说的好好的,自己带着两个女儿往少卿府上去住,这丫头一来,嫂嫂立刻改了话。蠢货!田家图的,难道当真是你这个嫁出去的女儿?楚若烟见她满脸的迷惑,不禁暗暗摇头,抛下一句道:“母亲好生歇息罢,府里的事,自有若烟处置!”
并不向她多说,顾自向外走。刚刚穿过院子,就见楚若湖在前,楚若溪在后跨进院门。瞧见她,楚若湖立时停住,向她怒目而视。楚若溪却顿时红了眼眶,奔前两步,哑声问道:“大姐姐,昨日元世子所说的可是真的?真的是你助钰王传递消息,害死爹和三哥?”
“你信吗?”
楚若烟反问。楚若溪想一想,迟疑的摇头,低声道:“爹和三哥最疼的就是大姐姐,大姐姐岂会去害他们?可是……可是……”可是,楚大小姐迷恋钰王美色,色令智昏,会不问是非相助钰王,也不是没有可能!楚若烟自然知道她没出口的话是什么,轻叹一声,点头道:“你信姐姐,姐姐信钰王!”
她相信钰王,就算复仇,也断不会对楚氏父子痛下杀手!楚若溪听她一句话,眸子瞬间点亮,奔前几步抓住她的手,连声道:“大姐姐,爹和三哥不会死,对不对?江选……江选一定看错了,对不对?”
听她连问,楚若烟不禁心头微动,凝目向她注视。这一刻,这个小丫头倒是真情流露,一心只盼那消息是假的,爹爹能回来,三哥也能回来!心底一抹柔软被她触动,轻轻点头,柔声道:“是!爹是什么人物,哪里就容易被人所算?更何况,萧三公子光明磊落,更不会做那偷袭的勾当!你放心,大姐姐必会将此事问个明白!在知道确切消息之前,你帮大姐姐守好将军府,好不好?”
楚若溪连忙点头,眼泪落下来,又抬手拭去,哽声道:“可是……可是母亲说,将军府不安稳,要带我们去舅舅家去住,还收拾了所有的细软!”
“若溪!”
田氏听她和楚若烟说个不休,低喝阻止。楚若湖也上前一步,一把将她拽到身后,冷声道:“若溪,你胡说什么?”
“田立言不会要你们!”
楚若烟摇头。田氏听她直呼田立言名讳,语气间也颇为无理,皱眉道:“大小姐,他可是你的舅父!”
“若烟的舅父,还在苏城!”
楚若烟轻哼,撇下母女三人,顾自扬长而去。楚若湖瞪着她的背影消失,侧头向楚若溪一瞪,冷哼道:“满上京的人都知道,是她害死爹和三哥,你还与她说什么?”
楚若溪咬唇,低声道:“我……我总不能信,爹……爹和三哥,会……会不回来了……”说到这里,又忍不住落下泪来。他们最疼的总是那个丫头,回不回来,又能如何?楚若湖轻哼一声,转头向院子里一望,皱眉问道:“母亲,方才我们瞧见许多箱笼抬去后院?舅母呢?”
想到那许多东西被楚大小姐劫去,田氏恨的咬牙,低声道:“你舅母已经回去,我们……我们再等几日!”
楚若湖急道:“舅母怎么就回去?怎么我们不走了吗?”
是啊,怎么说的好好的,那丫头来一搅,就抛下她不管?田氏皱眉。楚若溪听到,倒是止住泪,看看母亲,再瞧瞧姐姐,低声道:“是大姐姐说的,舅舅……舅舅不会要我们?”
话出口,小小的心里,突然多了些指望。楚若烟这句话没有说错,那么,别的话呢?她说相信钰王,她说萧三郎不会偷袭,那么,是不是就是说,楚远不会死,楚若帆不会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