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三个人,正是耶律元迅借给楚若烟的丘羽、陆凡、程询三人。什么张爷、赵爷、李大哥,不过是楚大小姐用来迷惑郑唯的。一个人,受几方势力压迫,却又不知道对方是谁,必然是绞尽脑汁要想出这些人来。而越是不知道是谁,心里的疑惑恐惧就会越大,心里的堤防就会越容易崩塌。丘羽三人是耶律元迅身边的三名好手,等到其中二人现身,以极快的身法掠上驮架,郑唯瞧见,心里的压迫更是成倍的放大,如此一来,见楚大小姐要传令动手,岂有还敢迎战的道理?而丘羽三人心里却也明白,楚大小姐此举,自然是为了威慑郑唯,而使三人蒙面,除去更令郑唯疑惑之外,也是不愿此事牵连上自家王爷。张信错愕片刻,摇头道:“可是……可是小人分明听到马蹄声……”不要说是郑唯,就是他,方才听到无数马蹄声伴着马嘶,也以为三里湾已陷入兵马的围困之中。“噗!”
楚大小姐忍不住笑出声来,将哨子送到口边,又再呜呜吹起。哨声刚响,就听三方又是马儿嘶鸣,马蹄声踏踏。王然含笑道:“戈壁滩上地面坚硬,马蹄踏上,自然声音不小。而张信大哥听到的,不过是有些牲畜在这三个方向来往奔跑罢了!”
不止有马,还有驴,有骡子,横竖只要长了蹄子,就踏得出这个动静。张信大为佩服,点头道:“楚大小姐能令这许多牲畜听话,小人当真是佩服!”
“人都未必能听话,牲畜如何听话?”
楚大小姐横他一眼,懒懒道,“走罢,再隔一会儿,日头升高,天就热了,早些回城罢!”
张信被楚大小姐抢白,讪讪的大为不好意思,只得躬身应命。楚若烟调转马头要走,又向王然道,“你去替我谢过陆员外!”
王然应命,将自己的马让给张信,拔步向陆家的庄子奔去。陆员外果然是受楚大小姐指使?虽说被困在大堆麻袋中,可是事情经过倒是听的清清楚楚,张信闻言大为佩服,艰难上马,向楚若烟道:“原来陆员外是楚大小姐的人!”
楚若烟被他说笑,摇头道:“只有你家王爷是我楚大小姐的人,陆员外嘛,不过是一同喝过几次茶罢了!”
张信:“……”喝过几次茶就能出手相助?他不明白,跟着的周清却并不意外。这楚大小姐虽然自幼横行霸道,肆意妄为,可是她性子随和,又爱打抱不平,与人相处,又从不分高低贵贱,这上京城内外,三教九流,竟然有不少人与她相交。陆员外先且不说,就是三里湾外三方的牲畜,就是这三里湾中百姓所借。昨日丘羽听她授计,还将信将疑,哪知道他赶到三里湾,刚与陆员外说出楚大小姐的名字,陆员外立刻满口答应,不止连夜命人搬来那许多砖石,更差人往各户去借牲畜,竟然丝毫不去想,得罪元世子,阻碍朝廷大军,会不会为陆家带来祸患?听他说出疑问,楚若烟轻笑一声,摇头道:“那陆员外虽说只是一个寻常百姓,可是十几年前,却是皇上的座上客,元世子想要动他,岂会不打听他的底细?”
十几年前,当今皇帝还是三皇子之时,陆员外可是出了名的风雅之士。偶然的机会,二人结交,一向只谈风月,不论朝政,直到耶律隆毅登基,出行不便,陆英毅又不愿出入皇宫,二人才疏了来往。还有这样的事?丘羽咋舌,低声道:“原来楚大小姐已步步想到!”
陆英毅与皇帝有几分交情,元霍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因此将他如何。今日整个计划中,真正出面的,也只有楚大小姐和陆英毅二人。而这两个人,元霍都惹不起,也只能吃这个哑巴亏!难得的,不是楚大小姐能想到此节,而是这陈年旧事,她竟然知道!楚大小姐侧头,见他一脸赞服,微微扬眉,眨眼道:“丘羽大哥,是不是觉着若烟博闻广识、神机妙算、聪慧无双、有勇有谋?你要不要弃暗投明,投效我上将军府?”
丘羽:“……”楚大小姐,前边给你自个儿的评语,虽说自大了一些,勉强也算是实情。可是我家王爷好心将我们借来给你使唤,你怎么就挖开墙角?更何况,我家王家怎么就算是“暗”?你自个儿怎么就算是“明”了?楚大小姐见他不应,一脸的不以为然,“哼”的一声转回头来,撇唇道,“想进我上将军府的也不知道有多少人,不识抬举!”
丘羽:“……”楚大小姐你不用抬举!他既不应,楚大小姐也不多问,转头向张信问道:“难为管家还夸你的功夫,怎么如此不中用,会落在元霍的手里?”
张信苦笑道:“那日小姐出城,小人放心不下,一路追了出来,哪知道刚过小孤山便被元世子的人截住,小人不敌,被其所擒!”
周清奇道:“那日我们与张信兄弟切蹉功夫,我们十几个护院都不能取胜,怎么会轻易被擒?”
还有这样事?楚若烟横他一眼,轻哼道:“那是你们没用!”
周清:“……”好吧,你是主子,你说的对!张信却苦笑道:“那二人有备而来,我手中又无兵刃,一时为他们所算!”
没兵刃?楚若烟向他瞧瞧,轻哼一声转过头去,不再追问。那天,他的佩剑好像是被她抢了去!看来,那天元霍对她索要张信无果,便暗中留意他的行踪,等到见他出城,便命人将他擒去。而元霍曾与张信动手,自然知道他的功夫深浅,所派之人也必是定国公府的高手。加上张信的佩剑被自己抢去,更加不是那二人的对手,致使轻易被擒。一路进城,楚大小姐不放话,张信自然不敢自个儿请去,只能跟着回返上将军府。楚若烟命人替他包扎过伤口,便唤进偏厅里来,劈面就问道:“元霍给你动刑,想问什么?”
张信微一迟疑,躬身道:“元世子盘问小人王爷的兵马!”
“王爷的兵马?”
楚若烟扬眉。元霍问的,自然不是跟着耶律辰出征的苍辽兵马,必然是问耶律辰在回京之前,自己秘密私养的兵马!楚大小姐眸色微沉,向张信定定而视,慢慢道:“我也想知道!”
她想知道,西疆十堰岭中,是不是耶律辰的兵马!张信苦笑,摇头道:“回楚大小姐,王爷不曾养兵!”
“不曾养兵?”
楚若烟扬眉。不曾养兵,也就是说,不止十堰岭,就是苍辽各地,也没有耶律辰自己的兵马?张信点头道:“小人追随王爷十年,虽说不及阿江、阿传几人受王爷看重,可是王爷行事,也素来是不避着我们!”
因为耶律辰对他们的信任,也换来他们对耶律辰的忠心,是吗?楚若烟皱眉道:“满朝皆知,你家王爷是有备而回,你却说他不曾养兵?”
张信点头,长叹道:“这十几年,王爷行走江湖,周游列国,交游也算是广阔,可是他的身边,除去收留我们这百十号子人之外,当真再没有旁人!”
一个皇子,要报杀母之仇,要面对整个苍辽朝廷,他的身边,竟然只有百十号人?楚若烟错愕,皱眉思索片刻,低声道:“可是……可是接连的战报,怎么说……怎么说十堰岭的乱军是他的人?若那些兵马不是他的,又是谁的?”
当朝九位皇子,也只有他身世曲折,身负血海深仇,若说那十堰岭中是他的兵马,倒还说得过去。可若说不是他的,反而令人难信。张信摇头,皱眉道:“此事小人也不得其解,但是那十堰岭中的兵马,断断与王爷无关!”
楚若烟听他说的如此肯定,心中疑惑更甚,起身来回踱步,低声道:“若他们不是九哥的兵马,又会是谁的?为何战报一次次说,那不止是他的兵马,还……还与他合兵一处,兵逼上京?”
她所问的,也正是张信的疑惑,微微摇头,并不接话。楚若烟思忖良久,直想的脑仁儿疼也想不出原因,长叹一声,只能放弃,向张信道:“你身上有伤,在我们府里休养两日,回钰王府去罢!”
张信忙道:“楚大小姐,小人奉命守护楚大小姐安危!”
楚若烟向他一瞪,冷哼道:“你别再被人逮去,劳我护你安危就好!”
张信:“……”楚大小姐,就不能给点面子?楚大小姐没有留意他的面子,挥手将人赶了出去,自个儿命人备车,向孝康王府而来。明彦恩刚刚回府,听到小厮禀道:“公子,楚大小姐求见!”
楚若烟?这丫头过府,不去与明彦君和卞红欣说话,怎么求见起他来?明彦恩诧异,刚刚搭上一个请字,就见楚大小姐已顾自进来,挥挥手,向小厮道:“我和明大哥说话,你不必杵在这里,命丫鬟取些茶点果子是正经!”
顾着琢磨事情,回府之后竟然连水都没饮一口就又出来,这会儿才发现渴的很。这丫头倒是不客气!明彦恩微笑,挥手命小厮自去。小厮年纪虽小,可也知道这楚大小姐自幼出入孝康王府,和半个主子无异,倒也并不诧异,连忙出去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