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若烟被明彦君拉着直出御书房,回头望去一眼,心底仍是满满的疑惑。贝妤见她皱眉思忖,扬眉问道:“若烟,怎么了?”
楚若烟摇头道:“要说时辰不早,可这天总还是大亮,明王爷怎么三番五次的赶我们出宫,倒似怕我们知道什么?”
明彦君见到耶律亭之后,心中满是怒意,并不曾去想旁的。此刻闻言脚步顿停,皱眉道:“是啊,父王为何定要我们即刻出宫?”
贝妤失惊道:“莫不是皇上的病情尚不曾明言?”
楚若烟摇头道:“若王爷要瞒的是皇上的病情,又岂能容公主去问太医?”
说的也是!明彦君低头略思,轻叹道:“不管是我父王,还是安平郡王,与皇上都是年少时过命的交情,无论如何,他们断断不会对皇上不利。如今父王命我们出宫,必然有他的用意,我们且回去,等父王回府,我再慢慢追问就是!”
也只能如此!楚、贝二人点头,跟着她一道儿出宫。宫门外,明彦恩正等的焦灼,见到三人出来,连忙迎上问道:“太后唤你们何事?怎么去这许久?”
明彦君摇头道:“是太后听到昨日江选传回的消息,生怕我和楚妹妹生出什么嫌隙,唤我们进宫坐坐罢了!”
楚若烟叹道:“怕我们生出嫌隙是实,怕也是想从我们口中知道九哥的消息!”
明彦恩问道:“再没有旁的事?”
见二人摇头,眼底满是疑惑,皱眉道,“半个时辰前,我瞧见庞公公急匆匆的出宫,还生怕你们在宫中有事!”
“半个时辰前?”
楚若烟听到庞白的名字,心里一紧,连忙问道:“明大哥,你说是庞公公?他往哪里去了?去做什么?可曾问过?”
半个时辰前,正是她们离开长寿宫,穿过御花园,快到琼宛门之时。算来,也正与皇帝发病的时辰相近。明彦恩听她连环发问,摇头道:“我侯在这里,离他尚远,他一出宫门便上马驰去,并不曾顾上说话!”
楚若烟喃喃道:“那个时候,战报进宫,庞公公离宫,然后皇上吐血,这其间,怕有什么联系!”
“什么?”
明彦恩吃惊道,“你说皇上吐血?”
“嗯!”
楚若烟点头,“只是明王爷在极力遮掩,想来是怕消息传出,朝堂震荡,人心不稳!”
确实!单单一个钰王举兵,已经震惊朝野,若是皇帝这个时候病重,这苍辽江山岂不是大乱?明彦恩点头,向宫门望去一眼,低声道:“我先送你们回府罢!”
侧身让三人上车。先送她们回府?也就是说,他还有旁的事要做?楚若烟一手已攀住车辕,却又停下,正要追问,却听御街上马蹄声响,但见耶律元迅在前,庞白在后,策马向这里疾驰而来。庞白是去传召耶律元迅?楚若烟立刻拔步向二人迎去,张手一拦,唤道:“元迅哥哥!”
耶律元迅正纵马疾驰,突然见她冲了出来,马缰疾收,“吁”的一声将马勒停,皱眉道,“若烟,你做什么?岂不是危险?”
若不是自己骑术精湛,这一下就踩到她的身上。明彦恩也吓一跳,急忙上前将她拉开,低声斥道:“若烟,你做什么?不许胡闹!”
楚若烟却不理二人斥责,向耶律元迅问道:“元迅哥哥,发生何事?是皇上召你进宫?”
耶律元迅微一迟疑,转头向庞白望去。庞白马上顿足,急道:“楚大小姐,你快些让路罢!前方急报,说是……说是楚四公子和殷洛公主死在乱军之中,沉丹国起兵,兵逼阳谷关,定要向我苍辽讨个说法!”
什么?楚若烟脑中轰的一响,脑中顿时一片空白,身子晃了晃,几乎难以站稳,但觉身旁一左一右两只手伸来将她扶住,才算勉强立住。什么西田失陷?只怕这才是激皇帝吐血的真正原因!明彦君闻迅,也早已脸色苍白,向庞白颤声道:“公公,这……这消息可确切?难不成……难不成又是钰王……钰王动手?”
庞白急道:“我的好郡主,你要知道详细,回头再问罢,这会儿皇上命老奴赶着请怡郡王爷进宫呢!”
这是要让耶律元迅出兵吗?楚若烟身子摇摇欲坠,却伸手紧紧抓住耶律元迅马缰,咬牙摇头道:“不!元迅哥哥,若烟不信!不信!”
“若烟!”
看到她苍白的小脸儿,耶律元迅说不出的心痛,低声道,“你且莫急,等我进宫向皇兄问个清楚!”
“还问什么清楚?”
他的话音刚落,就听宫门一方有人接口,回过头,就见耶律昊、耶律亭已快步而来。耶律昊向楚若烟望去一眼,抿唇不语,说话的耶律亭已是满脸的讥讽,目光向明彦君一扫,就落在楚若烟身上,冷声道:“若烟,方才我们问过,信使言道,说楚四公子孤身潜入敌营,守在沉丹公主身边,伺机相救。本来此事除去一同出兵的几员将领无人知晓,哪知道钰王挥兵赶到,叛军立刻满营搜索,楚四公子再也藏身不住,带着殷洛公主杀出,可惜终于功败垂成,眼看就要闯出敌营,还是被敌将围攻而死,连殷洛公主也一同丧命!”
也就是说,耶律辰赶到,叛军立刻知道楚若麟是藏身在叛军营中?楚若烟身子一晃,一张脸更加变的惨白。当初看到楚若帆传来的战报,是她一眼瞧出,楚若麟已不在军中,推断出他已在殷洛公主身边。听到她那番话的,也只有耶律辰、明彦恩几人。如今,旁人还都在上京,只有耶律辰率兵出征,可是,他刚刚赶到边疆,叛军立刻知道楚若麟藏身在自己营里……饶是她对耶律辰无比的信任,这一刻,心里还是有一些动摇。如果不是他,叛军又如何知道?耶律元迅也跟着色变,皱眉道:“七殿下,纵然如此,也未必是九殿下所为,或是楚四公子不慎被叛军察觉!”
耶律亭哼笑一声,摇头道:“一封两封战报,或是有误,如今接二连三的消息传来,桩桩件件,都与他脱不了干系,你们还要强行为他开脱?”
是啊,不管是军中的信使,还是上将军府回来的亲兵,任是哪一条消息,矛头都直指耶律辰,又怎么还能为他辩白?楚若烟咬牙,强压住眼前的虚黑,连连摇头,哑声道:“圈套!这必然是旁人的圈套!我……我……”可是,楚若麟藏身叛军营中,旁人又如何知道?楚若烟只觉喉咙干涩,随后的话,再也说不出来。耶律元迅见她一张脸苍白如鬼,心中越是绞痛,一跃下马,伸手将她扶住,一字字道:“若烟,你在这里等我,我即刻进宫,将此事问个明白!”
是啊,耶律亭的背后,就是元氏一族,耶律辰打出“清君侧”的旗号,矛头直指皇后元氏和元家,他岂有不恨不恼的道理?或是消息走漏,他趁机攀污也未可知!楚若烟精神微证,咬着唇轻轻点头。耶律元迅向明彦恩兄妹一望,示意照顾楚若烟,转身大步向宫门奔去。耶律亭冷哼道:“问又如何?如今明王爷、贝王爷虽极力要将此事压下,可是战报进宫,满宫已经传遍,怕不过片刻,满朝皆知!”
明彦恩吃惊道:“怎么会满朝皆知?”
此时耶律昊才慢慢接口道:“战报先是到了兵部,兵部尚书于大人接报后见军情紧急,不敢耽搁,立刻进宫,一进御书房的门,便立刻禀报,父皇来不及摒退左右,这消息又如何瞒得住?”
明彦恩变色道:“信使呢?”
耶律昊道:“自然还在兵部!”
在兵部?兵部不止是兵部的官员,还有各营回京的将领,信使留在兵部,这消息只怕不止是很快满朝皆知,就连军中也会很快得到消息!明彦恩倒吸一口凉气,顿足道:“这于大人当真是糊涂!”
耶律亭冷笑道:“难不成明世子以为,这纸还能包得住火?”
明彦恩听他语气中满是讥讽,向他冷冷一望,轻哼一声,摇头道:“钰王举兵,这消息纵然传开,已无法伤他分毫。只是这消息传开,我苍辽必然朝堂震荡,人心惶惶,七殿下倒似乐见其成!”
耶律亭扬眉道:“有此乱臣贼子,我苍辽江山已经动荡,如今何须顾忌一个朝堂!”
明彦恩道:“江山动荡,正需我等朝臣群策群力,收携带残局,若朝堂再乱,又还有何人来照护江山百姓?”
耶律亭鼓掌道:“明世子此话说的当真是响亮,可谁不知道,明世子与萧三郎相交莫逆,钰王对明世子又有知遇之恩,如今如此大乱,明世子说出这番话来,想来是等着钰王杀进京来,便投身报效,替他照护江山百姓吧?”
这是直指明彦恩投靠乱臣贼子?明彦恩脸色顿沉,一字字道:“七殿下慎言!”
耶律亭扬眉,还要再说,已被耶律昊拉住,摇头道:“七弟,如今朝中多事,又何必再起这无谓之争?”
转头瞧一瞧宫门,喃喃道,“如今,朝中将领,能与九弟一战的,怕只有元迅皇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