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只是明彦恩讲述几宗案子之间的联系,众人心里暗暗推测,望向四皇子耶律邯的目光已渐不同,而此时,三皇子的话,却明晃晃道出众人心中所疑。耶律亭失惊道:“若是……若是当真如此,那十堰岭养兵,勾结黑岩,污陷九弟,岂不都是四哥所为?”
是啊,若他不是幕后主使,又为何要派人前去杀人灭口?若他是幕后主使,这几个月来所发生的事,岂不是都与他有关?这话出口,朝中顿时已有半数朝臣暗暗点头。是啊,除去钱家,谁还有如此大的财力私自养兵?一时间,所有的目光都落在耶律邯身上,猜忌、愤怒、震惊,不一而足。耶律邯大惊失色,连忙摇头道:“不!不是!”
转向皇帝磕头道,“父皇,求父皇明鉴,儿臣……儿臣当真是什么都不曾做过!”
“四皇兄,有没有做过,你自个儿心里清楚,父皇自有定夺,倒容不得你狡赖!”
七皇子耶律亭慢悠悠的接口。耶律邯霍然回头,向他怒目而视,大声道:“这两年来,七弟处处与我作对,如今焉知不是你栽赃嫁祸?”
“我栽赃嫁祸?”
耶律亭扬眉,轻哼道,“我纵想栽赃,可是元氏一族向为我苍辽将门,食朝廷俸禄罢了,却无钱养兵!”
耶律邯摇头道:“钱家纵然有些财力,可是也是受朝廷恩惠,岂有……岂有自个儿养兵之理?更何况,谁不知道,督盐御史元凯之妻,便是张富户之女,要钱何难?又岂独钱家?说不定,是你们与宁安府知府周世龙勾结,陷害钱家!”
还有这一层关系?朝中众人错愕。定国公见说到自个儿府上,连忙出列道:“皇上,虽说督盐御史是老臣的侄儿,可是他常年在外,与我定国公府并无多少来往!再则,若是此案当真与我元家有什么牵扯,老臣两个儿子也是先后出兵,抗击叛军和黑岩大军,岂不是难以说通?”
是啊,西北一战,虽然说是钰王和楚氏父子立下大功,可是元霍、元睿二人也一同出兵,对阵御敌,足见与叛军并非同谋!殿中众臣暗暗点头。耶律邯脸色青白,咬牙道:“钱家不过是商贾,纵然有钱养兵,也无将可用,可那叛军一路将朝廷兵马自大漠引入西北边疆,受黑岩和叛军夹击,岂是寻常人能够做到?”
是啊,钱家有钱不假,可是钱家出身巨商,与军中没有一丝联系,加之四皇子耶律邯又只是掌管户部,要想用钱方便,要得一将,怕就没那么容易,若不然,他也不会一意求娶楚大小姐。殿上几人争执,耶律辰始终默听,回思之前与楚若烟所议,此刻躬身道:“父皇,儿臣以为,四皇兄虽有可疑,可是证据却并不确切,还望父皇明查!”
所有的人:“……”钰王殿下,是你定要追查幕后黑手,大半夜的把满朝文武召进宫来,此刻眼看着矛头均转向四皇子,你倒又替他说情?耶律邯也几疑听错,向他望去一眼,却无瑕多想,连忙点头道:“是啊,父皇,这些事,儿臣丝毫不知,怕是旁人栽赃构陷,请父皇明查!”
皇帝向耶律辰深深望去一眼,目光又扫向另几位皇子,扬眉道:“哦?构陷,又是何人用如此手段,来构陷当朝皇子?”
是啊,不止是五年前弓洪洋、齐易两件案子,还有三年前钱家商队遇劫一案,更甚者,是十堰岭养那许多兵马,如此大的手笔,难不成,到头来只是为了构陷四皇子?说出来,又有何人能信?殿内众人面面相觑,又都默默摇头。是啊,单止叛军挑起三国之争,截大军战报,构陷钰王一事,便已成通天之局,若说连五年前、三年前的旧案也与此事有关,这幕后之人,岂不是更加可怕?一时间,朝中众臣顿时沉默,连耶律辰也一时答不上来。就在这时,但听殿外太监回道:“皇上,楚都统押两名人犯进宫,殿外求见!”
人犯?什么人犯?众人闻言,齐齐望向殿外。皇帝微愕,向耶律辰望去一眼,点头道:“传进来罢!”
太监将话传出,很快楚若帆便大步进殿,在明彦恩身边跪倒,大声道:“臣楚若帆参见皇上!”
皇帝命起,皱眉问道:“闻报说你押人犯进宫,是哪里的人犯?为何不带上殿来?”
楚若帆俯首回道:“回皇上,是顾立农、巴适二人,舍妹若烟已将这二人押回,只是身为外臣之女,上殿不便,便托微臣押进宫来!”
楚若烟?楚大小姐回来了?怎么方才阿江不曾提起?朝中顿时一片嗡声。皇帝微怔道:“怎么楚大小姐不是由阿江等人接回,怎么倒将人犯交到楚都统的手上?”
是啊,这是怎么回事?楚若帆唇角勾出一抹笑意,向上回道:“回皇上,当初钰王殿下决意行险回京,不愿舍妹涉险,留在她绿洲上等候,由荆明等人率二十余名御前侍卫守护。只是钰王殿下不知,若烟在钰王殿下出发当日,也离开绿洲,没有径直回京,却是转途避往苍梧古城。微臣也是得到舍妹传讯,得知那日钰王殿下必然闯城,才率兵攻回!”
半个多月前,耶律辰与楚若帆二人一前一后同一日先后回城,还前后夹击,给叛军一个痛击,哪里知道,这其中还有楚大小姐的功劳!阿江闻言,忍不住道:“难怪小人奉王爷之命返回绿洲,却遍寻不到楚大小姐的踪迹!”
语气里虽带着些抱怨,可心中也同时一松。此行虽说依计擒到齐易二人,可是没有接到楚大小姐,心中终究不稳,此刻听到楚大小姐的消息,倒是放下一重心事。孝康王错愕道:“也就是说,楚大小姐押解顾立农、巴适二人,并非钰王殿下的人迎回,而是自个儿押着人犯,穿过大漠,去了苍梧古城?”
楚若帆俯首应道:“是!确是如此!”
孝康王愣怔间,定远侯卞威先回过神来,忍不住笑道:“难怪当初御书房中,钰王殿下说出顾立农、巴适二人由楚大小姐看押,楚都统非但不拦,还暗指楚大小姐会问出幕后主使,原来,你二人一个已将亲兵派出,一个更是知道楚大小姐已不在绿洲上!”
所以,钰王殿下要使那引蛇出洞之计,楚都统就顺水推舟,助他促成此事!楚若帆微微勾唇,俯首道:“不想还是被卞侯爷看穿,可见雕虫小技,瞒不过侯爷法眼!”
看穿?这会儿看穿有什么用?当时可是被你们几个小鬼哄的严严实实!卞威好笑,摇头赞道:“当真是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巴元九自从那日被暂停统领御前侍卫之权,这半个月来闷在宫里,任是多走一步,都要受人注目,气闷之余,自也多出许多小心。今日皇帝召集群臣,他始终立在殿尾,不发一言,纵是齐易二人被带上殿下,也都是不为所动,似乎眼前的事,与他无关一般。可是此刻听到顾立农、巴适二人押回,脸色已不禁微变,暗暗咬牙,向殿外望去一眼。当初耶律辰和楚若帆的一番算计说穿,皇帝眸中也带出些赞赏,点头道:“那楚丫头也是大胆,上京叛军围城,她只带那几个人穿越大漠,万一迎头撞上,岂不是弄巧成拙?”
楚若帆回道:“皇上所言有理,只是舍妹一向大胆胡闹,无人能够管束,好在此次有怡郡王身边的丘羽、陆凡二人,只要小心设定路途,可保无恙!”
荆明本就是上将军府的家奴,也就略过不说。是啊,怎么忘了,那丫头身边有这两个惯于行走大漠的高手!皇帝点头,抬目向殿外望去,吩咐道:“既然人犯押回,那就带上殿来罢!”
楚若帆应命,向最近的一个小太监晗首道:“有劳公公!”
小太监连忙道:“奴才应当的!”
拔步出去传令。随着传唤声传出,但听脚步声响,已有几人向这里而来。巴元九听着脚步声已到殿外,紧握的双拳不自禁微颤,却极力强忍,眼看着两只靴子已踏进殿门,脑中疾迅转念,是要静观其变,还是做出应对?也就在此时,只听进门的几人中一人“啊”的一声痛呼,脚步一个踉跄,已噗的摔倒。与此同时,但听楚若帆低喝:“什么人?”
本来人还立在耶律辰身后,喝声一出,身形骤然倒退,只是微微一闪,已抢出殿门。朝中众人一怔,还是御林军统领贺山鸣当先回神,立刻喝道:“有刺客,护驾!护驾!”
双掌一错,抢至御阶下而立。这一下,不止是挡在皇帝之前,有意无意,也挡在皇帝与众皇子之间。耶律辰眉峰微动,向他望去一眼,也转身向殿门望去,瞧的却不是已消失在殿外的楚若帆,而是刚刚踏进殿门的四人,挑眉问道:“怎么顾校尉受伤?”
进门四人,两前两后,前边二人,就是被五花大绑的顾立农、巴适二人,后边二人,是两名随楚若帆进宫的巡城营的将士。而呼喊摔倒的,便是走在左首的顾立农。顾立农被人提起,脸色已变的苍白,咬牙向自己腿上一望。顺着他的目光,殿上君臣也都向他腿上望去,只是暗夜下,殿门口光线幽暗,并瞧不出什么。此时殿外人影微闪,刚刚出殿的楚若帆又已返回,向他一望,亲自将他押至殿心跪倒,躬身回道:“皇上,臣无能,不曾追到刺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