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是钰王殿下,就连楚氏兄弟也都是脸色阴沉,看到宝贝妹妹,脸色稍稍一缓,楚若帆的唇抿的更紧一些,楚若麟却轻轻一叹,上前牵住妹妹手腕,带着她跟在耶律辰身后进屋。等待的时候,楚大小姐无事,已将耶律辰的公事房收拾一番,这会儿除去案上备了茶点,还静静的燃着一炉香,香味清冽,倒是令心精神一爽。耶律辰轻吸一口气,目光在楚若烟身上略停,向楚氏兄弟望去,一字字问道:“方才的东西,楚四哥当真瞧的清楚?”
楚若麟神色微冷,咬牙道:“断不会错!”
至幼而长,楚氏兄弟在外头任是遇到何事,在宝贝妹妹面前,也一向是和颜悦色,四公子楚若麟更是温文俊雅,更不论钰王殿下也素来是人畜无害的模样儿。楚若烟见这会儿这三个人的臭脸倒像是谁欠了钱不还,忍不住问道:“你们在说什么?什么东西?”
不知为何,直觉的,此事与自己有些干系。楚若帆向她望去一眼,尚在斟酌要不要向她说明,耶律辰先就叹道:“若烟,今日从钱贵人的宫里,搜出几支精钢短箭,那李川平……那李川平招认,他竟是耶律邯埋在常王身边的奸细!”
“什么?”
楚若烟大吃一惊,失声道,“你是说,那李川平是四殿下的人?那昨夜偷入兵部,难不成是奉四殿下之命,想杀人灭口?”
话出口,又想到他前句,不解问道,“什么精钢短箭?”
转头瞧瞧楚氏兄弟的臭脸,顿时恍然,点头道,“是当年伤到我的那支!”
楚若麟抿唇道:“一模一样!”
当年,丫头被二哥救回,那只带血的短箭在他手中握了整整一夜,又岂会认错?楚若烟张大眼,慢慢道:“该不会是李川平招出,当年也是他横穿大漠,去杀我吧?”
当年的楚若烟,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女娃,纵然再得父兄宠爱,也危及不到哪位皇子,哪有人会为了她大动干戈?当然不是!楚若帆摇头道:“当年,李川平还不过是一个平民小子,尚未投军,又如何会受命什么人?只是今日殿上一番指证,将昨日刺杀皇上一罪引到四殿下身上,令四殿下百口莫辩,又暗指钱贵人私自网罗江湖高手,皇上命人去搜,除去几件违禁之物之外,更是搜出那几支箭来。”
楚若烟皱眉道:“当年那批箭内务府收回销毁,留在这世上的已不多,就凭钱贵人宫里的几支,便认定当初要杀我的是她?好端端的,她杀我做什么?”
“不!”
楚若麟摇头道,“数月前,明郡主被骗入景阳宫,无意中抓到一支箭防身,你可曾记得?”
那天楚氏兄弟不在场,此事还是后来在西北边疆听楚远提起。楚若烟点头,恍然道:“难不成,那支箭也是?”
见楚若帆点头,微一凝思就已想的通透,点头道,“是了,当初七殿下要对明姐姐无礼,皇上已经震怒,命他不得再随意进宫,更以修膳之名,将皇后迁出景阳宫。虽说那时是在惩戒,可是隔这许久也不曾令她迁回去,想来便与此箭有关!”
那支箭落在楚大将军眼里,岂会当作没有瞧见?必然是他要向皇帝讨个说法,皇帝向皇后质问。如今钱贵人的宫里也搜出此箭,耶律亭顺势将一切推到钱贵人身上,指她栽赃嫁祸!耶律辰听她猜的八九不离十,点头赞赏,轻叹道:“本来昨日父皇还留有余地,如此一来,只怕四皇兄再无翻身之机!”
楚若烟担忧道:“昨日便已废去王位,打入大牢,不知今日如何处置?”
耶律辰微默,低声道:“贬为庶民,流放!”
“什么?”
楚若烟霍然站起,颤声道,“九哥,你……你说流放?”
流放,听着似是饶过死罪,实则,又有几人能够活到最后?耶律辰点头,轻叹道:“三日之后,送过钱贵人,便即启程!”
“什……什么送过钱贵人?”
楚若烟不解。楚若帆向她一望,低声道:“今日不止搜查钱贵人宫里,还抄查了上京城中钱家的产业,不止发现许多与朝中要员勾结的证据,还结交江湖匪类,更私通黑岩……”“私通黑岩?”
楚若烟结舌,低声重复。所以说,私自养兵,勾结敌国,起兵谋反的大罪,终于还是落在耶律邯的头上?楚若麟点头道:“钱贵人赐死,钱家抄没,过了今日,这苍辽,再也没有一个钱家了!”
钱家虽非世家旺族,可是钱家之富,在整个苍辽首屈一指,想不到,竟然就此一败涂地。楚若烟只觉额角血管突突直跳,伸手指揉一揉,轻轻摇头道:“怎么……怎么如此突然?”
从两年前发现十堰岭养兵,朝廷屡屡设法追查,明彦恩甚至亲自前往西疆查探,都难以查出幕后主使,怎么突然之间,所有的人证都一个个落网,查的如此清楚明白?耶律辰三人都一时默然,轻轻摇头。事有反常必为妖,就是因为太过突然,才顺利的令人起疑。楚若烟微默片刻,突然心头微动,向耶律辰道:“九哥,若叛军幕后主使当真是四殿下,那这消息传出城去,叛军必然大乱,何防一试?”
是啊,若叛军幕后的主子当真是耶律邯,耶律邯获罪,叛军岂有不应对之理?可若不是耶律邯,便使他们得到消息又能如何?这个丫头,当真是见机极快!耶律辰心中暗赞,转念间,已将楚大小姐这一提议迅速思虑周全,点头道:“叛军围城日久,也是时候还以颜色了!”
说到后句,已带出些凛然之意。楚氏兄弟精神一振,一同起身行礼,齐声道:“末将听从王爷将令!”
楚若烟扬眉道:“九哥可要先去请旨?”
耶律辰挑唇,向她望去一眼,眸中带出些狡黠,摇头道:“若是叛军异动,又如何来得及请旨?”
有你楚大小姐之计啊!滑头!楚大小姐大大翻个白眼。耶律辰微笑,立刻将上京近郊的行军布阵图展开,指着几处方位,向二人细细嘱咐。楚若烟听不懂,却见他不唤旁人,心里又不大安稳,皱眉道:“九哥,你不唤旁人来吗?我三哥四哥也是血肉之躯!”
这个时候心疼哥哥了?楚若帆、楚若麟但觉心中暖暖,齐齐抬头向她一笑。耶律辰好笑道:“此刻大举唤人前来议事,岂不是打草惊蛇?你放心,叛军不动也倒罢了,若当真异动,九哥令他们无人生出大漠!”
楚若烟轻吸一口凉气,一瞬间,想到西北边疆两役之后遍野的尸体,不禁手足冰凉。这个妖孽,手段当真是毒辣,和他那张绝世俊颜如此格格不入,倒像是一个大魔头!虽然腹谤,可是久在将门,也知道不是妇人之仁的时候。楚若烟点头,低声道:“若烟只是不想看到苍梧古城血流成河罢了!”
起身正要出去,却听门外脚步声匆匆,阿江不及传报就闯了进来,急声道:“王爷,城外叛军突然全力攻城!”
什么?耶律辰一惊,皱眉问道:“可知原故?”
阿江道:“来报讯的兄弟说,是打出豫王的旗号,要朝廷放人!”
豫王?四人相顾愕然。怎么楚大小姐刚刚献计以此试探,这里兵马还不曾派出,叛军那里便打出旗号?楚若烟张口结舌,良久才道:“这……这不是要救四殿下,这是要将他的罪名坐实啊!”
是啊,早朝刚散,处置耶律邯的旨意刚下,怎么叛军就能得到消息?纵是有人如他们同一心思,传消息出城,也断没有这么快的道理!如此一来,楚大小姐之计就已无法施展!耶律辰微叹,摇头道:“为今之计,先退敌要紧!”
向楚氏兄弟道,“仍依方才之计罢!”
楚氏兄弟点头,齐齐躬身一礼,快步奔出门去。耶律辰又向阿江道:“你即刻命人,分头去传令,命三处城门死守,不得开城迎战,其余的将领皆往北城门听令!”
阿江应命,也跟着飞奔而去。三言两语分布妥当,耶律辰一边向内室走,一边向楚若烟问道:“丘羽、陆凡二人呢?”
从这丫头进城之后,身边就只跟着一个荆明,再没有瞧见那两个人。楚若烟道:“他们本就是元迅哥哥的人,如今护我安然回京,便告辞离去,鬼知道他们去了何处?”
这两个人是耶律元迅身边一等一得力之人,如今护她安然回京,断不会回怡郡王府躺着等耶律元迅回来。耶律辰微微皱眉,回头瞧她一眼。楚若烟也不等他开口,立刻道:“九哥放心,有荆明在,这满上京城没人能够动我,若是九哥不放心,若烟跟着你一同去北城门!”
耶律辰被她说中心思,略感无奈,想一想点头道:“你同去城上,可是不许出城,也莫要往城边儿去!”
耶律邯一案还有许多不解,这上京城看似平静,实则危机四伏,纵然有荆明相护,让她离开自己的视线,还是不大放心!楚若烟闻言大喜,立刻道:“九哥放心就是!”
见他一边说话,一边换上戎装,左右翻找一回,竟翻出一身钰王府亲兵的服色,也速速换上。耶律辰:“……”你大小姐换衣裳,能不能避开一些?只是楚大小姐浑没觉得和他一室换衣裳有什么不妥,换好衣裳,又三下两下,将发饰除去,长发打散,很快梳成男子的发髻,立时变成一个俊俏小子。淘气丫头!耶律辰见她如此熟练,不禁挑唇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