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小辛子离去,耶律辰转向楚若烟道:“可曾听出什么?”
虽说自己是皇子,可是论到对皇宫和几位皇子的熟悉,远远不及这个丫头。楚若烟点头道:“当是没有撒谎!想不到玉静与顾立农竟有如此一节!”
耶律辰皱眉道:“如今顾立农关在刑部大牢,尚未处置,玉静岂会轻易求死?”
说的是!楚若烟点头:“还有玉蓉瞧见的那个人,大为可疑,或者,正是他知道顾立农与玉静的关系,才加以利用,要她嫁祸钱贵人,等到事成,又杀人灭口!”
耶律辰也想到此处,轻哼道:“当真是好毒的手段!”
楚若烟眨眼道:“九哥要提顾立农一审吗?”
耶律辰勾勾唇角,摇头道:“不急!”
向阿传吩咐道,“带人上来!”
带人?带什么人?楚若烟扬眉。还不等她问,阿传已提进一个人来,手腕用力,将其掼在地上。楚若烟凝目去瞧,但见此人穿的是下等太监的服色,抬头一瞬,但见两鬓已白,与她眸光相触,眼底却闪过一抹狡黠。“顾公公,别来无恙啊!”
认出眼前人,楚大小姐冷哼。此人正是原来长春宫的首领太监,风光一时的顾元!顾元一早被人带入兵部,便知道是钰王殿下所为,此刻见到二人,只是将嘴紧抿,俯首磕头,却并不说话。耶律辰向他审视片刻,慢慢道:“顾公公,方才小辛子的话,可曾听到?”
方才顾元能听到这里的话?楚若烟诧异,左右望去几眼,却不见有旁的门户,便转头去瞧阿江。阿江瞧出她眼底的疑问,嘴巴向左一呶。楚若烟顺着望去,但见左侧墙壁挂着一幅苍辽疆域图,占尽整个墙面,显然是图后另有乾坤。在她打量间,但听顾元低声道:“顾立农是老奴的侄儿不假,可是老奴进宫时,他尚年幼,并无多少来往。后来,直到他进宫做了御前侍卫,才又见着,可他做些什么,老奴实不知情!”
啧,推的可真是干净!楚若烟将目光收回他的身上,轻哼道:“小辛子与你不过是同乡,你尚且为他向六殿下求情,顾立农是你的侄儿,你岂有不管的道理?”
顾元木然磕头道:“小辛子虽说不比顾立农是老奴的血亲,可是他进宫已有七年,日常还懂得孝敬,倒是比亲侄儿还亲近一些!”
这话听着也不无道理!楚若烟扬眉问道:“那玉静呢?玉静能做到钱贵人身边的大宫女,想来进宫也不是两年三年罢!”
顾元迟疑一瞬,点头道:“玉静是六年前选为秀女进宫,服侍钱贵人已有三年!”
“在服侍钱贵人之前,她在何处?”
楚若烟追问。三年就能做到一位贵人的贴身宫女,除去她本人有过人之处,必然也还有人提携!楚若烟所问,实则只需向内务府核查,便能知道详细,如今问他,也是要瞧他是不是能老老实实的回答。顾元深知其中道理,如实答道:“最初进宫,在储秀宫中服侍,也不过一个下等宫女。后来静妃娘娘进宫,在储秀宫中习规矩时将她看中,便要了去,升为二等宫女,再后来,钱贵人那里的几个大宫女年岁到了,放出宫去,得静妃娘娘举荐,才送到钱贵人身边。”
静妃?丞相王士忠的嫡长女!倒是有许久,不曾留意此人!耶律辰眉心微动。楚若烟也微觉意外,扬眉道:“怎么静妃娘娘如此大度,自个儿看中的人,也舍得给钱贵人?”
顾元摇头道:“详细老奴实不知情,只是静妃娘娘最初进宫,也是一个贵人,许是与钱贵人走的近些。”
静妃的事,楚若烟倒是略知一些,微微点头,又再问道:“顾立农与玉静有一腿,你可知情?”
什么叫有一腿?这话听着虽怪,但楚大小姐的脾性,顾元倒是知道一些,约略知道说的是何事,苦笑道:“老奴只知道他们二人走的甚近,却不知道……不知道竟做出事来!”
连顾元都不知道,还能有何人知道?楚若烟忍不住皱眉。耶律辰接口问道:“顾立农在宫里,除去巴适,还与何人走的近些?”
顾元摇头道:“他虽做到校尉,可是因出身低微,又有何人将他瞧在眼里?”
竟然没有吗?二人对视一眼,楚若烟轻哼道:“顾公公,你莫忘了,如今顾立农手下的御前侍卫都已出宫跟着九哥,如今问你,是赏你脸,你若不说,自有旁人会说!”
这楚大小姐向来不缺气势!耶律辰暗赞。顾元连忙道:“楚大小姐,顾立农前来上京,进入侍卫营,老奴之前都毫不知晓,这等事,他又岂会说给老奴知道?”
“那顾平原呢?”
耶律辰突然问,“你莫说,顾平原在南疆投军,你也是不知道的!”
他的话落,还不等顾元回答,楚若烟已摇头道:“就连他的主子都知道,他若不说,便是狡赖,倒也不必问了!”
听这二人一搭一句,顾元心里忍不住打个突,脸颊抽了抽,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耶律辰扬眉:“怎么,难不成到了今日,顾公公还以为能瞒住什么?”
楚若烟冷哼,摇头道:“其实你纵不说,我们又岂是想不到的?必然是季淑妃借着自个儿的娘家还有些体面,将顾平原送去南疆,暗中培植势力,以图日后六殿下夺位所用。哪知道几位殿下暗中争夺之下,情势还未分明,九殿下突然回京,只是阳谷关一役,便占尽上风,更因去岁你们算计我不成,令六殿下失势。耶律真心中怀恨,虽然人被幽禁,却仍然不肯收敛,暗中布下惊天之局,既想将我父兄除去,又想陷九哥于不义,一箭双雕,当真是好计!”
她这一番话,从去岁二人与耶律真结怨开始,又借顾平原和顾元的关系,将叛军与其联系,步步分析,竟然入情入理,无懈可击。顾元听的脸色大变,急声道:“当初顾平原长成,奴才是不想我顾家永远居于人下,世世给人为奴,才求到娘娘面前,央她出面,为顾平原谋个前程,并不曾……并不曾命他举兵!”
“不曾命他举兵,却命他暗中培植势力喽!”
他的话落,楚大小姐已轻飘飘的接了一句。“你……”顾元哑然,目光扫过阿江等人,将牙一咬,大声道,“送他入军中,虽说盼着他有些出息,日后能助六殿下一臂之力,可是……可是当朝的几位殿下,又有何人是不培植势力的?九殿下在外十几年,难不成没有自个儿的势力?随后大漠剿匪,将一干强盗纳入麾下,难不成不是培植自个儿的势力?更不论阳谷关一战,令楚氏父子死心踏地,难不成不是培植势力?”
你还挺能说的!楚大小姐忍不住啐一口,冷声道:“大漠剿匪,阳谷关一役,九哥凭的是自个儿的本事,我父兄对他敬佩,也是因他智勇双全,于我苍辽有功,又岂能与你们私下偷偷摸摸收买南疆的将士相提并论?”
顾元顿时被他驳的哑口无言,窒了窒才道:“前几日,大殿上那许多人作证,已证实四殿下便是叛首,皇上也已下旨降罪,如今钰王殿下和楚大小姐为报私怨,定要将这天大的案子强加在六殿下身上,要老奴自保构陷主子,老奴实难从命!”
啧,这死太监还是个忠奴!听这一番话,楚大小姐倒是对他刮目相看。耶律辰也颇为意外,向楚若烟望去一眼,点头道:“虽说耶律邯定罪,可是父皇命本王彻查叛军详细,那顾平原、顾立农既与你有如此一层关系,本王自然不能不问!”
顾元听他语气缓和,也跟着俯首道:“老奴明白!”
耶律辰凝神向他注目,慢慢问道:“顾平原是你嫡亲的侄儿,又是你设法举荐投军,你总知道,他是奉何人号令?”
顾元一脸挫败,摇头道:“他投军这许多年,渐渐积功晋升,奴才每每得信儿,心里便觉宽慰。到去岁南疆叛乱,他又立下大功,升为少将军,老奴心里更是喜悦,只道我顾家……我顾家终于有出头之日。等到……等到日后,再扶六殿下登基,自然能搏一个封侯拜相,哪知道……哪知道他竟会……竟会归入叛军一党,还是……还是奉旁人的号令……”前边这一番话,已牵涉到皇子间的勾朋结党,更说出夺嫡之争,这若是在御前,也不知道牵扯多少人进来,自然不是假的,可是这后一句……耶律辰回头,与楚若烟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看了疑惑。顾元是季氏的心腹,他的侄儿投军,暗中为六皇子耶律真培植势力,只等日后大争,倾力扶耶律真登位,自然是合情合理。可是,顾平原受季氏之恩,为何又会投效旁人,当真是令人难解。楚若烟见耶律辰凝思,军中的事,她原也所知不详,索性不去费这脑子,突然道:“顾公公跟着淑妃娘娘,已有多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