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若烟问到当年的惊天一案,怡郡王脸上的从容淡然终于退去,露出一些沉凝,低声道:“这件事,昨日老九也曾问到,可是,本王也不明白,盖衡那丫头虽说刚硬一些,可也不至为了太子之位,就生弑君之心!”
所以说,怡亲王不信是盖衡弑君!楚若烟但觉一颗心怦怦直跳,连忙问道:“那依王爷之见,当年宫里究竟发生何事,竟至惹出那么大的风波?”
皇后身亡,盖氏灭族,不论从后宫还是朝堂,都会是不小的震荡,若处置不妥,便会动摇国本。怡亲王沉默片刻,摇头道:“内中详细,本王实不知晓,只是……只是奇怪……”“奇怪什么?”
楚若烟追问。怡亲王叹道:“盖氏一族,莫说男子,纵是女子,也一样习文练武,任是哪一个,驰骋沙场不是一员猛将?清河王府被围,嫡系子孙数十人,竟然全数轻易成擒,没有一人杀出!”
“是啊,据说那一日,清河王府嫡系一脉均在府中……”楚若烟低应,一颗心怦怦直跳,但觉是已接近那一案的真相。清河王府那样的盛名之下,子孙岂是吃素的?纵然重兵围府,又怎么会被人一网打尽,竟然没有一人逃脱?更何况,还有城外那许多兵马,怎么就会被人剿灭的无声无息?楚若烟紧紧抓住怡亲王手臂,紧张问道:“是啊,王爷,为什么?”
“为什么?”
怡亲王摇头,不理被她掐疼的手臂,一字一句道,“此中内情,本王不得而知,可是,事情的症结,应当还是在宫里!”
城外十五万大军,城内嫡系血脉,任是哪一方抵死以抗,都会是一场血战。而那一案结束的无声无息,看起来,盖氏一族竟然是束手就擒!是什么样的原因,能让他们甘心付出如此巨大的代价?只怕原因,还在先后盖衡身上!那一日的御书房,究竟发生何事?舒氏之死,是不是与那惊天一案有关?一时间,楚若烟陷入深思,怡亲王再说什么,竟是充耳不闻。离开别宛时,天色已近黄昏,楚若烟随着马车的轻轻摇晃,思绪再一次陷入怡亲王的一番讲述中。当年,盖衡虽与舒氏交好,可是依怡亲王所言,她的性子,断不会是为了借舒氏接近耶律隆毅,也不会为了一个太子之位,便生弑君之心。那么,她不曾起意夺位,舒氏自然不会是为她所杀。她既不曾弑君,当初又是发生何事,引出那震惊朝野的大案?一切事情的症结,还是在宫里!一团纷乱的思绪,最后,还是凝结在怡亲王的这句话里。楚若烟掀开车窗帘幔,向外唤道:“荆明!”
见荆明催马跟来,吩咐道,“一会儿回府,你即刻命人前往季氏一族的故里,我要知道季氏一族包括姻亲所有人的底细!”
所有的人?这可是项大工程。荆明倒吸一口凉气,不解问道:“大小姐,季氏一族已经没落,纵季淑妃还有什么图谋,怕已无从相助!”
楚若烟摇头道:“你去办就是!”
荆明见她坚决,只得点头答应。楚若烟又唤韩立道:“定国公府便交你去查,不止他们的族人,朝中权贵来往,也必要查的清清楚楚!”
如此一来,怕没有几百号人要查?韩立暗暗咋舌,但知道自家这位大小姐的脾气,忙点头答应。楚若烟心中盘算片刻,又再道:“再有两日,殷洛公主便要移进宫里去,明日你去驿馆,和殷洛公主说,那日我陪她一道儿进宫!”
怎么又想起殷洛公主来?韩立实不知道她这跳跃的思绪怎么来的,只能依言点头。楚若烟吩咐妥当,自将帘子放下,倚入椅中闭目养神,脑子却仍在不停思索,要用何法查出事情的真相?依皇太后懿旨,殷洛要在大婚前三日移进宫去,从宫里出嫁。那日楚若烟一早前往驿馆,伴她一同进宫,先往储秀宫安置,其间三公主耶律心过来,吩咐跟来的宫女、太监前去帮忙,自个儿拉着殷洛的手,抿唇笑道:“这宫里不比外头,横竖就这几日,你有什么缺的用的,尽管吩咐人往我那里去取!”
殷洛与她共处这些日子,早已熟络,也不再拘礼,点头答应,又浅笑道:“内务府一切安置的妥当,又哪需劳烦公主?”
耶律心撇唇道:“内务府那干奴才,眼睛长在头顶,平日说话千好万好,你可未必使唤得动!”
楚若烟见二人顾自叙话,“啧啧”两声,摇头道,“知道的,是你二人这些日子走的亲近,不知道的,还道殷洛和公主本就是一家子呢!”
殷洛封为郡主,论皇室的辈份,与耶律心份同姐妹,此刻又再移入宫里,听她此话,也只微微一笑,并未多想。而耶律心心心念念皆是大公子楚若宇,听她此言,却立时想到旁处,不禁微涨红了脸,轻哼道:“殷洛在这宫里,也不过留三日,日后到你们府上,你还怕无缘亲近?偏这会儿来争!”
侧过身不理她,依旧与殷洛叙话。这些日子,殷洛也已熟知这姐妹几人时常说笑打闹,倒也不以为意,与耶律心再说会儿话,才向楚若烟道:“我奉懿旨进宫,依理该当去拜见太后,莫要太晚才好!”
楚若烟笑道:“晚些怕什么,大不了在长寿宫中扰顿午膳!”
可话虽如此,终究宫里规矩为大,殷洛吩咐随行人等莫要乱闯,自己跟着楚若烟、耶律心二人出储秀宫,向御花园里来。拐进琼苑门,楚若烟似想起什么,拉一拉耶律心衣袖,低声道:“最近季氏可还安份?”
耶律心听她问到季氏,自然便想起当初季氏的一席话来,唇角笑容顿去,咬唇点头,不安的向她一望,轻声道:“她的话,妹妹当真不曾往心里去?”
楚若烟轻叹一声,抓住她的手紧了紧,摇头道:“任她真假,不过是上一辈的恩怨,与我们何干?公主何必挂在心上?”
当真只是上一辈的恩怨,你又问她做什么?耶律心心中暗语,却也只能默默点头。楚若烟向她细望一眼,心知此事已是她一个心结,一时却难为她开解,只是轻叹道:“那日我和九哥说话,被大哥听到,只怕我不查,他终究会查,这深宫里的事,与其等他来查,倒不如我们来查!”
楚若宇知道了?耶律心一惊,失声道:“几时?”
楚若烟道:“在他初初回京不久!”
耶律心脸色变幻,咬唇不语。他回京之后,她只见过他寥寥数面,若说他因此对她不理不睬,在两年前的阳谷关便是如此。若说他不曾放在心上,可那是他的母亲啊,他又是楚家长子,岂会不闻不问?一时间,心乱如麻,竟说不出话来。殷洛随在二人身侧,听二人的话牵扯到楚家,倒有几分留神,此刻见耶律心默然不语,轻声插口道:“我虽不知你们说的何事,可是若此事有什么症结,还是查个明白的好,总强过糊里糊涂总放在心里!”
耶律心一怔,反问道:“查个明白?”
殷洛点头道:“查个明白,是好是坏,总要一个了结,结了,便会放下!”
这么简单?耶律心愕然。楚若烟点头道:“殷洛倒与我想到一处,此事既有人说了出来,我们便索性查个明白!只是我们记得初心,任结果如何,我们还是姐妹!”
若当年元氏当真伤及舒氏,她们还能是姐妹?耶律心微微咬唇,想到楚若宇,心中越加惶惑。只是,她性情素来洒落,迟疑只是片刻,终于重重点头,问道:“不知妹妹要如何去查?”
楚若烟凑首在她耳畔,轻声低语。耶律心低头默想片刻,点头道:“这个交给我,三日后必会给你实信儿!”
三日后,就是楚若麟大婚!楚若烟点头,见前头已是长寿宫,便不再多说。长寿宫里,皇太后早已得信儿殷洛进宫,此刻见三人进来,忙命免礼,伸手将殷洛拉过来,眉眼笑开,点头道:“哀家就说与这孩子有缘,可惜哀家那几个孙子无福!”
楚若烟见殷洛窘迫,不依道:“太后成日说,我们兄妹和太后的亲孙儿亲孙女儿一样,如今昭和郡主嫁的是我四哥,怎么太后倒分出亲疏来?”
毕氏被她说的笑起,点头道:“瞧瞧,哀家不过一句话,又被这刁钻丫头挑理儿!”
笑眯眯的拉她过来,问道,“这几日老九可好?也不见他进宫,不知忙些什么?”
忙什么?鬼知道那小子忙什么?楚若烟撇嘴,轻哼道:“四哥很快大婚,这几日府中杂事甚多,若烟也不曾见过九哥!”
“哦!”
毕氏点头,目光向郑嬷嬷一扫,转回来向她深望一眼,也就不再多问,转而说到楚若麟大婚的事上。虽说这丫头提到钰王还是如往常一样的亲昵,不知为何,老太后的心里,还是泛上一些异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