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番讲述,田立言见楚大小姐看似随意应答,却不但将自己心中所算挑破,还步步为营,将几步陷害她的可能堵死,心惊之余,目光扫过大堂上的几位大臣,不禁暗暗咬牙。大理寺大堂不比刑部和京尹司,有那许多人观审,眼前只有大理寺的人,倒不如使些手段,将这丫头定罪!心中转念,将脸一沉,冷声道:“楚大小姐,你要知晓事情经过,本官已说给你听,如今,当是你来回答本官,昨日午时之后,是否前往冷宫?”
楚若烟本想拖延时辰,等钰王殿下救驾,哪知道东拉西扯,直至田立言将整个经过说完,也不见耶律辰人影,不由心中暗警。耶律辰不到,这大理寺是田立言的地盘,关起门来,当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如今只能设法,先离开这里再说!闪念间,心思已绕在这案子上。那小太监也倒罢了,并没有太多可疑,只有那出首的御林军,只怕纵非陷害她的同党,便是被人收买!可是御林军三千,驻守冷宫的也不固定,田立言不报姓名,她又如何知道是谁?心中盘算,听到田立言问,顺口道:“我虽去过冷宫,也见过季氏,可是却没有杀她!”
田立言听她承认去过冷宫,立刻向下一指,喝道:“昨日只你一人去过冷宫,季氏无端身亡,不是你又会是谁?”
去过冷宫就必定是杀死季氏的凶手?大理寺众人一怔,不禁面面相觑。都知道田、楚两府虽为姻亲,却一向不和,这田少卿大人显然是要公报私仇。只是,身为下属,又如何敢当堂质疑上司,虽有几人不服,却也只能保持沉默。楚若烟也不禁错愕,挑眉道:“田大人,我不过是去过冷宫罢了,难不成去过冷宫便是杀人凶手?”
田立言冷声道:“楚大小姐与季氏素有嫌隙,你前往冷宫,若非为了去见季氏,又去做什么?”
是被人骗去冷宫!可是这句话,纵说出来,又有谁会信?楚若烟道:“纵是去见季氏,又如何证明是我杀她?纵有旧怨,她已是冷宫弃妃,不过是熬日子罢了,我又为何要杀她?”
田立言冷哼道:“季氏虽已被打入冷宫,可是你楚大小姐素来睚眦必报。前几日,你在宫中曾受六殿下侵扰,再次激起你的旧怨,不能擅动六殿下,便将这怨气撒到季氏头上!是不是?”
连她前几日受耶律真侵扰都知道?楚若烟不禁微微扬眉。田立言虽是问句,却并不等她回答,又接着道:“昨日你出长寿宫后,便前往冷宫,或为的不过是羞辱季氏,以图出一口恶气。哪知道季氏不堪羞辱,反唇相讥,你一怒之下,将她推倒,撞阶而亡。你见闯下大祸,只道冷宫无人知晓,便匆匆逃去,是也不是?”
这番话说的绘声绘色,不像是推测,倒像是亲眼瞧见一样!楚若烟听的咋舌,摇头道:“田大人,你不往茶楼中说书,当真是可惜!”
田立言冷哼道:“楚若烟,你只道那时刚刚午后,宫中无人走动,更无人前去冷宫,便安心逃走,哪知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偏偏此事被近处值守的御林军瞧见!”
话说完,再不等她分辩,向两名心腹使个眼色,喝道,“来人,将楚若烟给我拿下!”
一声令下,大理寺众人还在愣怔,两名心腹已同时应声,抢前几步,向楚若烟肩头按去。楚若烟不料田立言竟说动手就动手,见那二人擒来,立刻侧身闪避,心中怒起,低喝道:“凭你们几个奴才也敢碰我!”
身形一退即上,手腕骤翻,但听两声脆响,那二人已各被她扇一个耳光。她这一退一进,两记耳光打的干净利落,大堂上众人还未回神,那二人已各挨一掌,若非田立言在上,几乎有人喝出彩来。楚大小姐力弱,这两记耳光虽打的响亮,实则却并无多大力道。只是身为男子,被一个少女当着众人扇耳光,顿觉颜面无光,那二人一呆,向田立言望去一眼,但见他微微点头,同时怒吼一声,错掌向楚大小姐扑来。田立言冷下脸面,咬牙道:“楚若烟,你搅闹公堂,殴打差役,当真是无法无天,再不停手,若有什么闪失,本官可无法为你做主!”
此话乍听是在喝止楚若烟,实则是暗示那二人暗下重手。大理寺众臣中,不乏有识之士,闻言暗惊,连忙道:“大人,此案疑点重重,还是详审的好!”
白哲却跟着喝道:“不错,楚大小姐,你既杀了人,便当受律法惩处,还是停手的好!”
楚若烟虽说拳脚功夫差些,可是一身轻功连楚家几位公子也颇为赞赏,此刻见那二人扑来,立刻转身就逃,东一穿西一绕,任那二人如何追拿,都碰不到她一片衣角。听到白哲的喊声,楚大小姐不禁轻哼,见有一人扑来,身形一侧闪避,退后两步向左侧掠出,再折身便从白哲身前闪过,顺势在他脚上狠狠一跺。白哲话音刚落,但觉脚趾剧痛,不自禁一声痛呼,连连跳脚。楚大小姐轻笑一声,扬声道:“白大人,这堂上地方太小,可当真对不住!”
说话间,又避开一人追扑,又向白哲身前掠来。白哲心知她是故意,见她又再过来,暗暗咬牙,待她掠近,劈手就向她抓来,安心要将她擒下,在田立言面前露脸。哪知道这一次楚大小姐并不向他脚上来踩,见他爪子抓到,身形微闪避开,却将一只衣袖送到他手里,但觉袖子一沉着力,跟着一顺,顺势一抖。白哲手指抓到一幅罗袖,心中刚刚一喜,连忙使力要将她拖住,却不知为何立足不稳,顿时顺着衣袖的回夺之势摔了出去,五体着地,趴在堂上。她这一下用的是巧力,莫说旁人,就是白哲也不知道如何着了她的道儿,众人见白哲摔的难看,大大有碍观瞻,丢大理寺的脸,都不禁皱眉。楚大小姐“啊哟”一声,轻笑道,“白大人何必行此大礼,若烟可担当不起!”
田立言眼瞧自己两名心腹竟然拿这丫头不下,口中连声喝命,待见白哲出丑,更是心中大怒,喝道:“楚若烟,你当真是不将苍辽律法瞧在眼里?”
楚若烟轻哼道:“田大人无故拿人,莫不是想说,你就是苍辽律法?”
一句话落,人已向他直掠而至,手腕骤翻,寒芒乍现,直逼田立言咽喉。田立言既然动手,如今已无法与他理论,为今之计,只能将他挟为人质,先出大理寺再说!田立言见她扑至,本已心慌,突然见寒光逼眼,见那丫头手中竟握着一柄匕首,不禁吓的心胆皆寒,连声喝道:“楚若烟,这是大理寺大堂,你胆敢伤人?来人!快来人!”
堂上众人也是齐惊,有几人惊呼:“楚大小姐,莫要伤人!”
另几人叫道:“楚大小姐,你胆敢行凶?”
几名护卫见状,大声叫道:“保护大人!”
呼喊声中,急忙向她冲来。眼前情形,楚若烟再快,终究功夫有限,纵然拿到田立言,也断断无法全身离开大理寺。而众护卫一涌而上,纵能擒到楚若烟,互相挨挤之下,只怕也难免伤到田立言。楚若烟见状,暗悔自己平日没有多下功夫,但事已至此,总不能束手就擒,将牙一咬,手中匕首用实,向田立言直刺。眼看已是两败俱伤之局,但听大理寺门外一声清啸,跟着一青一灰两条身影已疾掠而入,在人群中几个穿插,已至楚若烟面前,一个一手拖住田立言抛开,另一个横身一腿,将近前的几名护卫尽数扫开。楚若烟一招用老,目标骤失,但听“噗”的一声,整把匕首刺入椅背,直没至柄,微微一怔回头,瞧见身边的人,扬眉唤道:“韩立?”
韩立微微躬身,双手却连抓连抛,将随后扑来的几名护卫尽数抛出门去,这才应道:“小人见过大小姐!”
楚若烟回头,但见另一侧早有荆明护卫在侧,轻吁一口气,问道:“你们怎么来了?”
口中问话,目光不自禁向大堂外望去。重要的是,她临出府时,已暗示韩立去给耶律辰报讯,此刻这二人齐至,却不见耶律辰的身影。韩立抿唇,微微摇头却不回答,目光落在田立言身上,微微躬身,唤道:“舅老爷!”
田立言被他一把抛开,身体直撞上两名护卫才站稳,抬头见楚若烟的匕首竟然刺穿椅背,若自己还在那里,只怕不死也得重伤,顿时惊出一身冷汗。此刻刚刚定神,见来的是荆明、韩立二人,立刻将脸一沉,冷声道:“你们两个奴才想做什么?”
荆明慢慢移步挡在楚若烟面前,也微微躬身,一字字回道:“回舅老爷,我二人身负守护大小姐之责,今日有我二人在,任是谁来也休想动她一指!”
这二人向来跟在楚大小姐身后,从不多说多话,在旁人眼里也只是寻常的护卫。可是此刻在她身前一立,均是如山如岳,自成气势,顿时令堂上众人倒吸一口冷气。田立言脸色微变,咬牙道:“这是大理寺大堂,你们这是要造反吗?”
韩立轻哼道:“舅老爷,这里既是大堂,自然是依理争辩,舅老爷无故动手,怕是于法不合!”
田立言冷哼道:“分明是楚大小姐要刺杀本官,你没有瞧见?”
韩立摇头道:“我们大小姐素来是讲理的,断不会无故动手!”
所有的人:“……”你们两个都睁眼胡说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