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宏被先推进去,王惠贞在后,不知是那卫兵无意还是有意的,她被推得撞到了他身上,她急转身敲了两下门,大叫道:“放我出去,不能关我。”
外面寂静无声。 康宏说:“你别叫了,他们已经走了,就算听得到,也不会开门的。”
王惠贞看着他:“是不是你和他们商量好的?你在使坏?”
康宏笑了:“我的菩萨啊,你一直跟我在一起,你什么时候看见我跟他们商量了?这是上天的安排。”
王惠贞知道一时半会儿是出不去了,既来之则安之,她打量起这屋来。 这是个小小的房间,看得出左手边原本有个窗户,现在被用木板钉死了,可能还从外面糊上了,透不进一丝光来。右手边地上有一架小小的木床,床上有床薄薄的军用棉被。天花板上吊着盏昏暗的电灯,除此之外,室内别无一物。 “这就是你们的禁闭室?就把人关在这里面?这不是坐牢吗?”
王惠贞好奇又害怕地问。 这让她想起了原来在山里当奴隶时被和刘德文一起关在那屋里的情景,同样都是被和一个男人关在一起,可是,那时的被关和现在的被关,意义已大不相同,这一次,她心下是愿意的,甚至是期待的。 康宏:“是的,这禁闭室还是我指挥着弄的,之前关过两个违反纪律的司机,他们都只被关了一天,没想到我是第三个,哦——” 他停了停,看着王惠贞笑了笑:“还有你,我们是第三第四个,我真是作茧自缚啊!”
王惠贞撅着嘴,侧着头,不服气地说:“我又不是你们运输连的人,我就是个老百姓,凭什么关我?你们营长只说关你,可那个讨厌的李连长他——他太坏了!”
她说着说着不知为什么脸上就发烫了。 康宏盯着她微笑着说:“李连长不是坏人,他是个大好人,我们一起经历过几场日机轰炸,枪林弹雨的,我们成了好兄弟,我们的事,我跟他讲过。他把你也关进来是为了——” 康宏突然不说了。 “为了——什么?”
王惠贞小声地问。 康宏不回答,看看那床上:“你看,这里板凳都没有一根,不能一起站着啊,你坐那床上吧。”
“床?”
一男一女一床?王惠贞看着那床,突然想起了原来从周素芬家里听到过的那种声音,心中突然不安起来。 可不能老是站着啊?她终于轻轻地移动脚步,坐到那张小床上,却只坐了半边身体,好象准备着随时站起来跑似的,她埋着头不看他,也不说一句话,她心乱如麻,不知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不知该不该这样。 过了一会儿,康宏犹犹豫豫地移到她身旁,问:“我可以——坐下吗?”
王惠贞摸摸自己的脸,烫手! 她把手撑住床沿朝里移了移身子,她不敢看他,她侧头对着里面的墙壁说:“这是你的禁闭室,你问我干什么?”
康宏顺势坐下,坐下的同时抓住了她撑在床沿的手,就象那次在电影院里一样,王惠贞浑身一颤,抽了一下手,没抽动,她不动弹了。 他右手放开她的左手,换成左手握住,然后用右胳膊环住她的肩, 这一瞬间,王惠贞再次浑身一颤,她想站起来躲开他,可好象身体被什么东西粘在了床上,动弹不得。 她感觉到他环住她的胳膊越来越紧,而且他的脸在慢慢凑近她的脸,她身子没动,可她把脸使劲扭向右边朝着墙,仿佛那墙上有什么非常好看非常吸引她的东西。 她已经感觉到了他的脸靠近自己脸的温度,不知是她烫着他,还是他烫着她。可她还是使劲朝右扭着脸。 “哎呀!”
他突然轻轻叫了一声。 她一惊,突然向左侧过脸来,哪知刚好把自己的嘴唇送到他早已等候着的嘴唇上。她本能地想向后仰头让过,却被他一下双臂环抱住,她被他吸住了,象被稻田里的一条蚂蝗吸住。 一阵眩晕袭来,王惠贞感觉脑里一片空白,感觉自己快窒息了,可她没有挣扎没有躲避,而是伸出双臂紧紧搂住他的腰,迎合着他。 王惠贞感觉自己象掉进了一个火炉,快被他熔化了,快被他吸干了,她浑身无力,骨架已经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她向后倒去,他粘住她也向下倒。 王惠贞脑海里只有熊熊燃烧的火苗,斋姑娘不存在了,禁闭室不存在了,金谷坝不存在了,这个世界不存在了。 我的法力无边的佛祖啊!你把我收去吧,把我的肉体和灵魂一起收去吧!她在心里念着。 “不——不!不行!”
康宏呢喃着,突然放开她,撑着床沿站了起来,接连往后退了几步,退到了门边,似乎要夺门而逃。 他这一声“不行”也象一盆冷水,一下浇灭了王惠贞心里的那团已经熊熊燃烧起来的火。她理了理衣服,坐起来再次侧着身子埋着头,把目光射进墙壁里。 她不能面对着他,她怕自己如果面对着他,她会起身扑进他怀里。 过一一会儿,他才再次过来挨他坐下,他双手按在她双肩上,两人的目光再次缠到一起,这次王惠贞从他目光里看到的是冷静。 “对不起!”
他轻声说。 “我很想,但是我不能,我不能污了你的身子,毁了你的名声。我现在虽不是正式的军人,但是是准军人身份,我是来抗日来打仗的。日本鬼子还在进攻,我们随时都会遇到轰炸。万一我殉了国,不是害了你吗?我说过,我要正经八百风风光光地娶你,那时我们再——再生儿育女。”
这一句句话,这一个个字,如一串串一个个闪着真诚光芒的珍珠,落到王惠贞热乎乎的心窝里,她把每一颗珍珠都收下了,用她的灵魂捂住。 她点着头,用似水的柔情目光罩住他。 她慢慢地偎到他怀里,把脸庞轻轻靠着他厚实的胸膛,柔声说:“你真的是个好人,我没有看错,不——不做那个——就——就不嘛,我听你的,我们好好坐着说说话,好不?“ “不!我怕——我怕我控制不住越过雷池,你——你还是去我宿舍休息吧,好吗?”
康宏说。 “我——我听你的。”
王惠贞说。 “那——那我叫他们开门了?”
“等等!”
王惠贞说着勾住他的脖子,仰起脸深深地吻了他一下。 然后她推着他的胸膛向后退了几步,再次整理整理自己的衣服,背过声去说:“你叫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