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老太君的荣华院,在整个勇毅伯府偏南的部位,是景色最好的地方,看起来庄老太君已经退出了勇毅伯府当家的位置,可是瞧着庄老太君这院子里的摆设,以及来来往往的人群,就可以知道这个荣华院其实还是整个勇毅伯府的中心。
庄静怡这一路走来,越走越是心中没底,越走越是忐忑,沿路上,丫鬟仆妇虽然不说话,可是庄静怡却知道这些人,都悄悄的在瞅着自己。
在这些眼光中,庄静怡突然破罐子破摔起来,自己就这样了,难不成还能把自己吃了不成?!
这样一想,倒是放下了心中的障碍,顿时觉得浑身一阵放松,紧绷的心情也松缓下来,虽然依旧还是低着头,但是眼中已经没有忐忑的神色。
“姑娘,荣华院到了,请姑娘稍候,容奴婢前去回禀老夫人。”紫鹃在前面停下了脚步,转身朝着庄静怡恭敬的道。
“姐姐请便。”庄静怡笑着开口。
紫鹃听着庄静怡语气轻松,倒是愣了一下,又怪异的看了庄静怡一眼,这才转身进了荣华院。
“姑娘~”秋香依旧十分的忐忑,见着紫鹃的身影消失在大门内,四周无人,便偷偷的朝着庄静怡移近了几步,“你说老夫人会不会……”
庄静怡摇头打断了秋香的话:“不知道,最多也就是责骂几句,又不痛不痒的,你担心什么?万事有你家姑娘我担着就是了。”
秋香惊疑的看着庄静怡,缩了缩肩膀:“姑娘,你现在看上去好奇怪。”
“很光棍是不是?”庄静怡扭头看了一眼秋香,“我现在才明白那一句话。”
“什么话?”秋香立刻好奇起来。
“这世上什么都不怕,最怕是无所求,只要你无所求,别人就不能拿你怎么样。”庄静怡淡淡的说着。
“难道说姑娘你已经无所求了?”秋香眼中的疑惑更盛,诧异的看着庄静怡,“姑娘今年才十几岁,就已经看透了世事?”秋香不确定的追问了一句,“难不成姑娘你打算出家?”
“我不曾看透世事,我只是想明白了。”庄静怡嘴角一勾,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来,“这世间这么美好,我怎么舍得出家?真是个傻丫头。”
“姑娘不会出家就好,奴婢可不想去庵堂那种地方,每日里清汤寡淡的,连一丝儿油星儿都不见,那种日子,奴婢可是一天都过不下去的。”秋香撇了撇嘴,以示她对庵堂生活的不屑。
“姑娘,老夫人请你进去。”紫鹃出来,看着相谈甚欢的主仆两个,眼中的疑惑更甚。
秋香捧着盒子,讨好的朝紫鹃笑道:“紫鹃姐姐,我是不是……”
“老夫人让你也跟着进去。”紫鹃脸上露出一丝极淡的笑意。
“我……,也去?”秋香的心顿时再一次提了起来。
“是的。”紫鹃应了一声,这才转身对着庄静怡道,“请姑娘跟着我。”
庄老太君在正屋的碧纱橱里,跪坐在蒲团上,一只手翻着经书,一只手正在撸佛珠,碧纱橱里檀香袅袅,佛香的味道充斥着每一个角落。
紫鹃掀起门帘,朝着里面回禀道:“老夫人,姑娘来了。”
“让她们进来。”庄老太君正在撸佛珠的手顿了顿,微垂的眼皮却连抬也没有抬一下。
庄静怡低着头,走进了碧纱橱,恭敬的站在门边,行了一个礼:“祖母安。“
“老夫人安。”秋香跟在庄静怡的身后行礼。
“嗯。”庄老太君含糊不清的应了一声,却没有任何表示,仍旧把自己沉浸在佛音里。
庄静怡低着头,偷偷的打量着屋内的摆设,她虽然并不是什么古玩鉴赏家,但是好坏却还是知道的,这里的摆设并不是十分的奢华,但是看得出来,每一件摆设都是精品,正所谓低调的奢华,在庄老太君的这个屋子,得到了具体的体现。
庄老太君不说话,庄静怡和秋香自然也不会说话,屋内除了庄老太君喃喃的诵经声之外,再没有别的声音,这一刻,碧纱橱陷入一种诡谲的安静之中。
也不知道庄老太君到底诵了多长了时间,就在庄静怡觉得一双腿就如灌了铅一般的沉了起来,放在身子两侧的手,也渐渐开始僵硬起来的时候,庄老太君终于把面前的经书翻到了最后一页,嘴里的喃喃声也终于结束。
庄静怡悄悄的挪动了一下自己的身子,使得自己不至于因为站的太久而浑身僵硬,却听见了庄老太君轻轻的咳了一声,正打算挪动的脚,猛地僵住了,老老实实的站在原地,不敢在动弹分毫。
庄老太君好像方才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直起腰身,朝着面前的佛香稽首行了三个礼,又接过紫衣递过来的香,恭敬的插在案前的香炉上,这才让紫衣扶着自己起身,仿佛刚看见庄静怡一般,愣了一下:“来了?坐吧,在我这里,不必拘束。”
庄静怡听的差点吐血,这老太太到底是真的不知道自己早就来了,还是知道却装作不知道?!若是后一者,这神情模样,自然的态度,那简直就堪比奥斯卡的影后了!
虽然心中腹诽,但是脸上却不能显露半分毫的,既然庄老太君刚刚才发现她们,那么刚才行的礼自然不能算,要重新行礼才行。
庄静怡屈膝,行礼,可是两只脚却不知怎么的有些不听使唤,才刚抬起一只脚,另一只脚就不知怎么的颤抖起来,身子摇晃了一下,就向着地上扑去。
紫鹃连忙上前一步扶住了:“姑娘,小心。”
“有劳了。”庄静怡在紫鹃的怀中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借机偷偷的动了动双脚,这才努力的站稳了身子,给庄老太君行礼:“祖母安。”话音刚落,就听见“噗通”一声响,“哎呦!”一声惊呼响起,庄静怡定睛一看,秋香趴在地上,手上的东西散落了一步。
庄静怡抬起头看了一眼站在一边一动不动的紫衣,走过去,弯腰扶起了秋香,轻轻的替她拍去了衣裙上那看不见的灰尘,笑着问道:“可是摔疼了?”
秋香早已经吓坏了,刚才那可是在主子面前失态,若是往大里说,一顿乱棍打死都是轻的!
挣脱庄静怡的手,“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趴在地上,朝着庄老太君用力的磕了三个头:“老夫人饶命,奴婢,奴婢不是故意的。”
庄静怡被秋香的反应吓了一跳,弯腰再一次伸手去扶秋香,却被秋香惊恐的躲开了。
一直静静的看着庄静怡和秋香的庄老太君,优雅的转身,在首位上坐了,小丫鬟端了茶盏过来,庄老太君伸手接了,这才平静的开口:“起来吧,我最厌烦懂不懂就磕头求饶什么的。”
庄静怡一听庄老太君发话,忙又弯腰去扶秋香:“秋香起来吧,祖母已经不责怪你了。”
“主子就要有主子的模样。”庄老太君突然开口了,“这主仆不分,可是大忌。”
庄静怡伸出去的手,猛地僵住了。
“怡姐儿,坐在旁边。”庄老太君声音依旧淡淡的,却带着不可违逆的命令。
“我……”庄静怡犹豫了一下,抬头看了一眼庄老太君,却见庄老太君脸色平静的就如春天的湖水一般,没有丝毫的波澜。
“姑娘,请坐。”紫鹃搬了一把椅子,放到庄老太君的左下手,再一次开口。
“我……”庄静怡看了看秋香,又抬头看了一眼庄老太君,最终放弃了求情,走过去坐了。
“你叫秋香,是不是?”庄老太君的声音还是平静的没有波澜,低着头看着秋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