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一阵寒风吹来,陆瑾禾不禁拢了拢身上的百花袍子,这是临行之前丞相大人交给她的。
居所是丞相夫人在临终之前最后秀的一件锦袍,那时候,陆瑾禾是觉得丞相大人交托此物只是为了让她好好看着宋缺,以防其出事。
毕竟,最配得上这锦袍的应当是桑榆本人才对。
不过如今细细想来,丞相大人赠予袍子的时候眼中似乎还有别样的期许。
也许那位丞相大人是想要自己来这西宁之地证明,北燕人并无复仇之心,之后的年岁里依旧可以与夺取自己土地的西齐和平共处。
妄想!
当脑海中生起了西齐与北燕和平共处的场景时,陆瑾禾脑海中立马出现了两个字。
生于将军府中,她听到的最多就是将军大人如何保家卫国,如何展示北燕雄风,让诸国对北燕只能低头颔首。
北燕纵无称霸天下之心,但那铭刻在骨子的骄傲就是立国之本。
西宁之败必将被视为北燕的奇耻大辱,国力衰弱之时,这股骄傲会被压制下,一旦北燕兴起,那势必会先与西齐争锋。
“想这些干嘛!”陆瑾禾拍了一下脑袋,就算是想破脑袋,她所处的位置也不会让两国关系有丝毫的变化,小人物就得有小人物的意识。
抱着如此想法,陆瑾禾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只不过,北燕大将军的女儿,西齐丞相大人的义女这身份真算得上是小人物?
很显然,陆瑾禾此时不想思考这些,她只是想让自己稍稍放松一些,让紧套在脖子上的绳子稍稍松开几分。
忽然,在黑暗中一物向陆瑾禾袭来,陆瑾禾下意识向一侧散去,一块小石头落在了她的身边。
而后,在黑暗之中探出一个头来,很快便隐没于黑暗。
“是谁!”陆瑾禾大声喊道。
这一声示警让几名巡夜的守卫聚集了过来,而另一些依旧按照既定路线巡逻,没有丝毫混乱。
为了避免出现调虎离山的情况,言七将巡逻的队伍分成了巡逻队和反应队。
巡逻队各守其地,而反应队便负责支援。
“二小姐,不知发生了何事?”反应队的成员开口问道。
相比于称呼陆瑾禾为大人,他们还是更喜欢二小姐这个称呼。倒也并非是看不上陆瑾禾的能力,毕竟这一路上与敌人厮杀,陆瑾禾可没少展示过那神乎其技的剑法。
陆瑾禾心头一动,那暗中之人的举动明显不是饶袭,也许对方是因为某种原因想要见自己一面。
恰逢此时,一只野猫从荒草之中跳了出来,发出了一声略有些倦懒的猫叫之后便从容离去,那高傲的模样显然是没有把持刀握剑的护卫们放在眼中。
见此情形,那反应队的成员不禁一笑:“没想到这个天气还有野猫出没。”
“倒是我反应有些过激了。”陆瑾禾长呼了一口气,假意感慨道。
“这倒也无事,言大人说了,就算最为细小的动静也不要放过,这毕竟是西宁之地,敌人到处都是。”
之后又略微地应付了几句,众人又开始各司其职。
在反应队的成员退去之后,陆瑾禾再次看向了刚才扔石头的人躲避的地方,在思忖片刻之后,她迈开了脚步。
脚踩在枯树枝上的咯吱声就好似某种野兽再啃食骨头,这让陆瑾禾的心提到嗓子眼,在逐渐适应之后,那种紧张的情绪依旧无法消除掉。
自己在西宁有熟识之人?
当陆瑾禾心里生起这个问题之后,有一种奇特的感觉蔓延心头。
也许是有的,如今陆家军被打散的残部还在群山之中,亦或者是兄长陆瑾霆所带领的那些人已经先他们一步来到了西宁。
又一步向前,陆瑾禾按住剑柄,只要不是万箭齐发,她有本事在三招之内接住任何偷袭。
应当说,那精简的三招便是为了应付暗杀的,至于正面对敌,那应当是护卫们的事情,陆瑾禾并没有把自己当成是以一当百的剑术高手。
人死于不自知,但陆瑾禾恰好是最有自知之明的人,甚至于在大多数时候将自己摆在一个极低的位置,这样的人往往能够活得十分长久。
不过,这样的人也会活得不自在。
“四小姐,别来无恙。”
类似的问候,陆瑾禾不久之前才从花奴那里听过,但这次说这句话的却是男人,其言语之中并无尊卑也无生疏。
“阁下何人?”陆瑾禾的警戒并未放松。
“今日月色尚佳,闻听四小姐行至此处,在下卢宗故而来此迎接故人。”
“卢先生!”陆瑾禾此时再没疑惑,就算是在燕京之中,知道她与卢宗之间关系的人也不多,能够以此身份来将她的,定然是本人。
走出了树林,来到了明朗之地,此处小河潺潺。这也只是在西宁才能够看到的场景,若是在往东一些,这时节的河水应当已经结冰。
借着湖光月色,陆瑾禾看清楚了卢宗的脸。
与当初在燕京时见到的没有任何改变,依旧是一副万事不惊的模样。
陆瑾禾曾经觉得,卢宗就是那种能够决胜于千里之外的军师。陆瑾禾还曾为李棠安举荐过卢宗,只不过,她似乎并没有看到卢宗得到重用。
只能叹一句,世道无常明珠蒙尘,就连李棠安那种身具慧眼的人也有不识人才的一天。
“卢先生为何会在此处?”
虽说陆瑾禾向要与卢宗许久,想要问问白脸许婉还有那高个的石岚,还有那些个巨蛇帮的孩子,但现在如今所处之地,陆瑾禾还是收起了那些自认为柔弱的小心思。
“正如卢某方才所言,此番是为了迎四小姐的。”卢宗神情变得认真起来,“按照卢某判断,四小姐此番去西宁恐怕是凶多吉少。”
陆瑾禾思索了片刻之后,试探性地问道:“难道说卢先生所在的势力,也受了别人的指示要来对付我们?”
“不错。”卢宗很干脆的回答道,我应当是你们进入西宁最大的阻碍,也是最后的阻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