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说,郡守大人对于此番争斗不会出面?”陆瑾禾冷眼看着李棠安,“郡守大人前脚还与张家堡的人称兄道弟,但如今却要抛下他们这是何道理?”
一旦左立带来的人击退郡兵,那么他将会如何对付张焕这个不守规矩的人?
这结果其实已经不用多想,毕竟在这之前张焕若非是比不得已甚至不会去找郡府求援,这一切的原因除了陆家军在张家堡内部安插了暗线之外,恐怕也有不敢破坏东北大营的规矩。
“难道说郡尉大人有万全之策?”李棠安笑问道。
陆瑾禾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将心头的那股烦躁抹去。她明白,这位郡守大人在出了坞堡之后,对方便已经有了计较。
此时不亲口说出,也不过是在折腾她这个陆家女心头剩余不多的底线。
“郡守大人想要借此机会逼迫南楚那二位出手!”
李棠安只是笑了笑,对于陆瑾禾的言语不置可否。
“西宁之战结束之后,定王被调离了西宁之地,从那时候开始,这里便不属于西齐,不管是南楚还是西齐当中别有心思的人都在此处进行经营。”
李棠安看向左立的兵马,脸上的笑容逐渐收敛。
“你应该知道,当初定王东征之时,姜贡的出力最大,若说那姜贡有着精忠报国的心思,在西齐当中就算是三岁稚童也不相信。”
对于此言,陆瑾禾还是赞同的,她从宋缺那里听来姜贡之作为,完全是一副枭雄姿态。
在国内,可以拥有挑起两国战争之能,在外有着巅峰他国之能力。有人甚至说,姜贡完全可以离开西齐,成为某小国的君主。
他之所以没这么做,只不过是不想罢了,他现在的地位已经高出了诸多小国君主。
除了南楚西齐北燕还有东越四大强国,姜贡到大任何小国都会受到招呼规格的待遇。
“定王离开,让姜贡得到掌控西宁之地的可能。”李棠安继续说道,“只不过,这地方到底曾是北燕土地,不似其他小国,在定王离开之后,如此这里已经成了群雄割据的局面。”
“所以,郡守大人在消除姜贡的影响之余,还要让南楚势力走到台前来,您就不怕自己胃口太大,被活活撑死?”陆瑾禾嘲讽道。
“我没有时间了!”李棠安忽然加重了语气,那严肃的表情让陆瑾禾敛颜。
不知是否是觉得自己此时的语气太重,李棠安深吸了一口气,稍稍平复了心绪。
“必须将所有的一切都摆上台前,我们毕竟是背靠西齐,若正大光明的交手,我们才会有胜算。”
陆瑾禾沉声道:“郡守大人应当知道,我对于您是否能够彻底收归西宁并没有丝毫兴趣,我所在意的是西齐和北燕之间不能再起战事!”
“我知道!”李棠安打断了陆瑾禾的话语,“但这两者的确是关联之事。”
话到此处,李棠安停顿了片刻,并在心头默默地对陆瑾禾说了声抱歉。
“对于质子之事,我知道的或许比你多一些。”
陆瑾禾微微一怔,她不记得自己告知过李棠安质子之事,与其只言是姜贡的货物。
但随即一想,眼前这位郡守大人可是定王爷身边的红人,而质子之事又事关两国,郡守大人知道才是理所当然之事。
“一旦质子进入齐都,那北燕的霸主地位便真正交割到了西齐,作为依附之国,就算是西齐也不再有理由向北燕出手。”
虽说知道这对于北燕来说是最好的应对方式,但这话听着却让陆瑾禾觉得有些难受,那可是父兄与无数陆家军将士竭尽此生所护卫的国家。
如今为了苟安,居然要依附他国。
“也就是说,郡守大人此行的目的便是迎质子入齐都,促成齐燕两国和平终结战事?”
李棠安摇头道:“不仅仅是齐燕两国,一旦燕奉西齐为霸主,那失去援手的南楚也没有了其他选择余地,到时候整个天下就真正太平了。”
“真正太平?”陆瑾禾不禁摇了摇头,她能够看得出来,如今整个西齐都透露出了一股野心,所谓盟友,不过是被圈养在圈里的猪羊。
一旦西齐消化了所食之物,那么接下来便会继续进食直到某一天,整个天下之忧也齐国。
虽如此,但对于北燕来说,如今并没有多余的选择。
李棠安知道此时陆瑾禾所担忧之事,他开口说道:“就我个人而言,我会让太平的局面永远地维持下去。”
“那我就期望着郡守大人能够出将入相,成为西齐天子之下第一人。”陆瑾禾此言显得有气无力,正如她此时的心境,面对西齐这个庞然大物,她已经生起了武力之感。
北燕能够在西齐胃口大开之前缓过劲来,如今也只能看那位长公主手段。
“话已至此,不知郡尉大人是否愿意助我扫平整个西宁之地?”李棠安神情严肃地问陆瑾禾道。
“我没有选择!”陆瑾禾淡淡地说道,而后走向了别处。
郡府一边,当受到李棠安传递过去的消息时,王繁立马整备了兵马驰援张家堡。让他没想到的是在张家堡遇到的并非是山贼,而是东北大营的兵马。
两军对垒,王繁心底一沉。
当初李棠安离开兴城之后,司掌兵马的王繁曾经坚定执行过李棠安的命令,要尽一切可能护卫西宁百姓,以强悍军力扩大朝廷在西宁的影响。
在几股山贼袭击了城镇之后,王繁便派兵出去讨伐,结果,在中途遇到了东北大营的兵马。
王繁只言是郡府军务,欲要让东北大营的人马让道,但他们却被死死挡住。
山贼自然是再度逃遁入山林,而东北大营给出的说法是,这西宁之地的盗匪将由东北大营负责剿灭。
三天过后,东北大营的确是送来了山贼首领的人头,但后来经过查证,那股山贼已经在西宁其他地方为祸,如今有个比较确切的说法,如今西宁诸多山头都是受东北大营庇护。
这一次,王繁本来以为卢芳已经与郡守大人有过约定,好不会再管此类的事情,但结果却让他失望了。
再次退去?
此时王繁的面色阴晴不定,此番他领来了一千郡兵,兵力与对方相当,而郡府这一千兵马都是王繁训练出来的精锐,若是交战他有把握将眼前这些东北大营的人赶走。
只不过,赶走之后又待如何?
若是郡守大人没有与卢芳达成一致,那这一仗即使打赢了,说不定最后遭受惩罚也是自己。
就在王繁犹豫之际,左立已经开始了叫嚣:“我记得之前说过,西宁之地一切盗匪都应当由我东北大营处置,王繁你难道是想要坏了这规矩?”
这话语让王繁的手下听不下去了,纷纷要上前去与左立的人马决一死战。
王繁沉吟片刻道:“郡府受到消息治下有山贼肆虐,自然是要出兵的,未想左统领先到了一步,定然是已经将山贼击破!”
“你的意思是,是这坞堡的主人向你们郡府求援?”左立的脸变得十分阴沉,他回过头看了一眼张家堡,其眼中的恶意已经十分明显。
在西宁这地方,兵卒化为盗贼已经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不管是南楚之兵还是北燕之并,亦或者是西齐之兵。在这片混乱之地,只要掌控武力,便能够获得巨大利益,也能左右别人生死。
王繁眉头微皱,在西宁呆了这么久他明白左立言语中的意思,他不想坞堡被左立盯上,但现在郡府必须师出有名。
“是!”王繁掏出了求援信,“上面一字一句都是坞堡主人张焕的请求,言其山贼进攻而坞堡无法应对,但没想到的是东北大营居然也介入了此事。”八壹中文網
话到此处,王繁停顿了片刻继续说道:“也就是说左统领也同时受到了坞堡主人的求援,不过,也对,毕竟这地方太小,经不起山贼折腾。”
王繁这句话其实已经在尽力为张焕找补,只不过,与一个蛮横之人讲道理,这本身就是极没道理的事情。
“不,我并没有收到什么求救,我只知道有人坏了东北大营的规矩,不管是来此处进攻的山贼还是这坞堡的主人,都是如此!”
左立说着,对着王繁咧嘴一笑:“而现在,王繁将军也侵入了我东北大营的领域,那就在此做过一场,正好当初我们没分出胜负!”
王繁脸色一沉:“也就是说,这一仗本将不得不打?”
“对!”说完左立长枪直指王繁,就要命令属下士兵出击。
“慢着!”陆瑾禾一声大喝,让剑拔弩张的双方停了下来。
只见陆瑾禾“挟持”着李棠安到了两军之前,王繁一眼便认出了两人。
“郡尉大人为何如此?”王繁一脸不解地看向陆瑾禾。
陆瑾禾开口道:“形势所逼,还望王将军理解!”
“郡尉大人这是要投靠东北大营?”王繁眼中露出愤怒之色,“您可知那里是西宁祸乱的根源?”
因为战斗被喝止,此时的左立十分不爽,又听王繁如此言语,便开口呵斥道:“你这蛮汉懂个屁,若非卢将军坐镇此处,不知道有多少草头王冒出来!”
“而你家卢将军就是最大的草头王。”王繁冷哼道。
而后他也不再理会张牙舞爪的左立,将视线投向了李棠安:“郡守大人暂且忍耐,一旦有机会本将定然会将您救出。”
陆瑾禾沉吟片刻道:“王将军不必担心郡守大人的安危,若非必要,就算是卢将军也不会轻易取郡守大人的性命。”
王繁稍稍琢磨了一阵,便理解了陆瑾禾的话语。
郡守大人是定王爷的人,而卢芳也是定王爷的部将,正如郡尉大人所言,郡守大人应当是卢芳的“自己人”。
当然,此时的王繁心里尚有疑惑,既然是同处一方,但双方所做之事却大不一样。
“好,希望郡尉大人能够好生保护郡守!”说完王繁深深看了坞堡一眼,眼中露出了一丝同情,他十分清楚破坏东北大营的规矩将是怎样的下场。
“回兴城!”王繁对着属下兵士招呼道。
烟尘扬起,郡兵们的骑士们展示了高超的骑术,迅捷而不乱,陆瑾禾不禁在心中感慨,王繁所领之兵在相同数量之下已经有与陆家军一较高下的实力。
当然,两军交战不能仅看表现与训练,身经百战的陆家军乃是天下所有精兵的噩梦。
“本将应当多谢郡尉大人解围?”左立那阴阳怪气的语气与他出口之言显然是无法相配合。
“只不过是不想增加无谓的伤亡罢了,如今此间之事已然解决,左将军是否回归大营?”陆瑾禾试探性地问道,“正好,我也有话要带给卢将军。”
左立无视了陆瑾禾后面一句话,他回过头来看向坞堡,言语冷酷地说道:“这边的事情可还没有完全解决,所谓无规矩不成方圆,本将要教教这些北燕人何为规矩!”
“左统领要对坞堡出手?”陆瑾禾皱眉道,“西宁之地是以东北大营为尊,但若是做得太过火被天子获知,无论是定王爷还是姜会长都兜不住。”
左立残忍一笑道:“那就不让他们知道!”
“给我将坞堡围起来,告诉他们三日之内,若是张焕的人头不被呈上我们就攻城!”左立对手下的传令兵说道。
陆瑾禾握剑的手微微颤抖,李棠安伸出手来按在她执剑的右手上,因为保持着挟持的姿态,她并未对李棠安的动作做出回避。
“你就那么确定陈锋他们会出手?”陆瑾禾轻声问道。
“陈锋为人极为重情,他与那张焕之间应当不是简单的交情。”李棠安沉声道,“只不过,若这陈锋是为大义灭小义的人,那……”
陆瑾禾心头一沉,问道:“那会怎样?”
“我会尽量想办法保住张家堡的百姓!”李棠安回答道。
陆瑾禾已经明白张焕一家的姓名,在郡守大人这边是可以牺牲的,此时的陆瑾禾终于领会了之前李棠安说的话,不要让自己入戏太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