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飞彤走了,她是带着一脸失魂落魄的表情离开的。
当她听到徐忠念的一副上联和一首名为《登高》的七言律诗时,就瞬间没了与徐忠一较高下的心气。
徐忠让她见识到了什么叫做人与人之间的差距。
原本她以为军工方面出类拔萃,就已经是徐忠的过人之处了,却万万没想到,对方在诗词歌赋上也有如此高深的造诣。
面对如此出众的徐忠,洛飞彤再没了任何身为国子监司业的优越感,此刻的她只想离徐忠远远的。
徐忠回到县衙时,已经是入夜时分了。
凌小蝶发现了徐忠的身影,第一时间迎了上来,道:“主人,刚刚得到的消息,前户部尚书周斌琨醒了过来。骠骑大将军桓炫得知这个消息后,主动向陛下投案,并交代出了同样参与去岁赋税贪墨案的巨鹿侯欧阳逸。两人合计贪墨了将近十万两白银,已经全部上缴。”
徐忠两眼微眯道:“这个桓炫倒是聪明,知道周斌琨一醒,自己迟早要被暴露,索性就主动向陛下投了案。你等着吧,接下来主动投案的大臣还会有更多。”
凌小蝶点点螓首道:“说来也怪,下午这位骠骑大将军还主动与尚书令褚遂安以及吏部尚书裴子安等十几位朝中大臣,带着一名从大食请来的药师前往大理寺监牢给周斌琨治病呢,没想到那位药师当真治好了昏迷不醒的周斌琨,以至桓大将军无奈自首。”
徐忠耸耸肩道:“这就叫自作孽不可活。”
他就知道,当时褚遂安一行带领那位大食的药师药培新风风火火地闯入大理寺医治周斌琨,决计不似表面那般简单。
没准这些人一开始打的主意,就是不想让周斌琨苏醒过来。
谁知当他们将人带进去后,还没等开始正式医治,却突然见到昏迷几天的周斌琨竟毫无先兆地醒转。
估计这些人那一刻都被眼前的这一幕给吓了一大跳吧!
而心理素质稍弱一些的,比如骠骑大将军桓炫这种,恐怕是瞬间就撑不住了,唯恐事后周斌琨会揭发自己,难逃重责,索性便主动向洛云锦投案自首,希望咱们这位大黎女帝能够对他们从轻发落。
凌小蝶“哼”地一声附和道:“这些人当初既然选择贪污巨额赋税,就该想到自己迟早会有这么一天。只能说他们是罪有应得!”
徐忠淡淡地道:“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所谓善恶到头终有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闻言,凌小蝶一脸崇拜地望着徐忠,道:“主人,你这随后说的一句便是让人耳目一新的至理名言,在小蝶看来,主人你的学问,比那国子监的祭酒公羊羽还要高出几分。”
徐忠含笑道:“这种话你我只在私下里说说即可,人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文学这种东西,很难评判个高下输赢的。”
凌小蝶“嗯”地一声,乖巧地道:“明白了,主人,这话小蝶也就是在你面前说一说……”
“啪啪啪!”
哪知,凌小蝶的话音还未落,就听京师县衙门外传来一阵清晰入耳的鼓掌声。
随即,就听一道略显苍老但却中气十足的嗓音响起,道:“好一句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徐大人的谦逊,倒着实令老夫有些自惭形秽了!”
嗯?
徐忠愕然抬头,只见一位身着黑色长袍的花甲老者,手握一本书卷,含笑立在县衙的大门外。
位于老者左右两侧,分别是一身白色棉布长裙的熟女洛飞彤,和一袭青袍的儒士许松。
单看这个架势,徐忠如何能猜不出老者的身份?
当下他冲花甲老者拱手施了一礼,道:“小子徐忠,见过祭酒大人。”
“哦?”
花甲老者笑意吟吟地道:“先前听飞彤说,徐大人目中无人年少狂傲,如今看来却也并非如传闻中的那样嘛。徐大人谦逊有礼,胸襟开阔,实乃吾辈读书人之楷模。”
徐忠忍不住摸了摸鼻尖,心中不由暗暗为这位国子监祭酒的心计喝了一声彩。
对方一上来就逮着自己一通猛夸,给自己戴了顶高帽,这样就算待会儿双方起了口角,自己一时却也不好再说些难听刺耳的话了。
侧目斜瞥了眼嘟囔着小嘴、一脸不快的洛飞彤,徐忠看的一阵好笑,当然面上不会表现出来,道:“这就是长公主对下官的偏见了,说实话下官自认在外人面前还算彬彬有礼、温文尔雅、朴实无华的,长公主觉得下官浮夸狂傲,那完全是因为与下官相交太少。”
说到这,他干脆直勾勾地打量着面前这位长公主,道:“假如长公主肯放下成见,与下官多多交流,日后大家成了无话不谈的知交好友,没准长公主就会欣赏起下官来了也说不定!”
“你……”
洛飞彤见徐忠当着国子监祭酒公羊高的面,居然还敢口花花地调谑自己,顿时气得俏脸一阵通红,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扭过螓首,一副懒得理会于他的姿态。
花甲老者正是当今大黎最高的公立学府国子监祭酒公羊高。
他淡淡一笑道:“今次老夫让飞彤邀请徐大人入我国子监一叙,其实是老夫颇为欣赏徐大人提的那个科考擢选人才的策略,所以想与徐大人详细探讨一番。倒是没想到,徐大人竟然还带给了老夫一个意外之喜。”
说着,就见这位国子监祭酒摇头晃脑地念道:“风急天高猿啸哀,渚清沙白鸟飞回。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赤江滚滚来。万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独登台。艰难苦恨繁霜鬓,潦倒新停浊酒杯。”
“徐大人的这首《登高》,无论是写景还是意境,都是老夫生平所仅见。只是老夫有些奇怪,徐大人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怎地会有这等见识过世事沧桑的上了年纪之老人般地感慨呢?”
徐忠一脸正色道:“其实这首诗是对小子的一位恩师生平的写照,小子那位恩师才华横溢,却因为出身寒门,一生郁郁不得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