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兵部尚书廖宏都赞同了老丞相翁泰北的意见,那些武将自然也没有异议,纷纷表示赞同。
见状,萧媚娘沉吟片刻,方道:“既然众位爱卿都觉得此时与大食开战不是最佳时机,那么本宫便暂且忍下对方的这次挑衅吧。不过既然那墨涵筹划多时,想必不会就此罢休,所以河西郡的守备务必要加强。”
说到这,就见她声音抬高几个分贝,目光看向廖宏,道:“廖爱卿。”
廖宏赶紧向萧媚娘躬身行礼道:“臣在。”
萧媚娘沉声道:“立即派传令兵前往河西郡,通知第二皋将军就地驻扎,以防墨涵伺机偷袭我河西郡。”
“是,太后,臣这就安排下去。”
廖宏向萧媚娘施完礼后,立即转身出了太极殿,安排亲卫第一时间赶往河西郡。
大殿内。
萧媚娘揉了揉有些发酸的眉头,檀口轻启道:“帝陵那边传来消息说,先帝寝陵已经全部修缮完毕,眼下徐侯和陛下正在返回皇宫的路上。至于向大黎购买火器一事,便等徐侯回来后,再行商议吧。”
“哦?”
翁泰北面露一丝诧然之色道:“短短五天的时间,徐侯竟已完成了先帝寝陵的全部修缮了吗?”
非但是他,那些一开始并不看好徐忠的文官们,也都纷纷露出了一脸惊诧的神情。
户部黎尚书更是摇了摇头,脸上写满了不信,道:“怎么可能,户部就拨了一万两白银给徐侯,工部侍郎翁贤良带过去的工匠也都是一些老弱病残,他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完成了先帝寝陵的全部修缮?太后,这徐侯不会是偷工减料了吧?”
闻言,萧媚娘纤眉顿时深深一蹙,淡淡地瞥了黎尚书一眼。
不怒自威!
这是眼下这位大梁太后此刻带给黎尚书的切身体会。
黎尚书赶紧改口,道:“咳咳,徐侯之后又从微臣以及各位同僚的公子手中征集了不少银钱,加上之前拨给他的一万两,想必筹集了不少修缮款。何况徐侯向来聪慧绝伦,应当是合理利用了咱们这些不肖子的能力,然后在短短五天,完成了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呵呵!”
萧媚娘冷冷一笑。
心道你这老家伙还真会替自己脸上贴金,口中说的是不肖子,其实却变相地褒奖自己以及众位朝臣的儿子能够有效配合徐忠完成帝陵的修缮。
当下她漫不经心地道:“然而据本宫所知,徐侯之所以能够在五天的时间完成如此浩大的工程,是因为他安排人手及时于民间招揽大批的匠工,至于黎爱卿以及众位大臣的爱子,不过是打了些下手罢了。”
“呃……”
黎尚书表情一滞,老脸不禁变得一片通红,嗫嚅一声,却也没有再继续开口。
只因他怕自己多说多错。
余下的文臣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互相对视一番,他们均心照不宣,看出了自家太后对徐忠近乎毫无理由的维护之意,于是纷纷熄了继续攻讦徐忠的想法。八壹中文網
萧媚娘随即探出藕臂,把手一挥,当场宣布退朝。
大黎,中州,万佛寺。
礼堂正中的一个蒲团上,正在闭目敲着一方木鱼的老住持梵静安,突然睁开了他那老态龙钟的双目。
因为年龄即将过百,这位老住持的目中已隐隐显现出一丝浑浊。
他的皮肤也已干瘪粗糙,如同瘦皮包骨一般连在身上。
身上披着一件满是补丁的老旧袈裟,脚下蹬着一双露出大脚趾的布鞋,形容枯槁,似是不久便要与世长辞。
然而此刻,他那双浑浊的眼中,却闪过了两道凌厉的精芒。
“师傅,可是出了何事?”
这时,位于他身后一个年愈半百的婆娑教徒,察觉到了梵静安的异状,连忙开口恭声问道。
闻言,梵静安轻轻一叹。
眼中带着一丝无奈,道:“为师十九岁前来大黎中州传教,迄今已有整整八十年,可以说已经与大黎休戚与共。婆娑教发源自大食,但为师一度以为留在大食本土的乃是小乘婆娑,他们尊崇渡己。”
“唯有渡天下芸芸众生,方才是大乘婆娑,这也是为师所坚持的婆娑真理。原本这八十年来,为师与大食各自传教,大家相安无事。”
“然而就在刚刚,为师清楚地感应到,大食本土的小乘婆娑教出了变故,有人似乎不甘于仅仅只在本土传教,打算将教义传入大黎了。”
那年愈半百的婆娑教徒蓦“啊”了一声,道:“师傅,你的意思是,大食的婆娑教准备改变对待我们的态度,打算派人前来与我们争夺教徒了吗?”
梵静安叹道:“此乃其一,为师真正不安的是,小乘婆娑教既然有如此底气,敢于入侵大黎,想必是受了当权者的教唆。若实情当真如此,那就代表着一度爱好和平百余年的大食开始转变国策,准备对外用兵了!”
“这……”
那年愈半百的婆娑教徒不禁一呆道:“师傅,诚如您所言,这天下岂不是又要起战事?前段时间刚刚结束的梁黎锦州之战,以及梁倭胶东之战,三国的将士折损甚巨,百姓更是伤亡不计其数,不少人流离失所,背井离乡,很是凄惨!”
梵静安无奈双手合十,礼了个婆娑教的参拜手势,道:“伤心中州经行处,万间宫阙皆为尘土。兴,百姓苦,亡,百姓苦。每逢战乱,最可怜的往往都是那些手无寸铁的无辜百姓。这也是为师一直宣扬婆娑教万物皆空、唯有坐忘修行悟道之思想的原因所在。”
那婆娑教徒同样双手合十道:“师尊心怀天下,希望芸芸众生都能从痛苦中解脱,此乃吾辈婆娑教众学习之楷模,徒儿钦佩万分。”
面对自家徒弟的称赞,梵静安脸上似是看不出任何的神情变化,道:“九暗,通知寺内所有长老以上的弟子,若为师所料不错,来自大食的小乘婆娑教众们在一两天内就会进入大黎国土。”
“是,徒儿这就去安排!”
被梵静安称之为九暗的徒弟,向这位老住持施了一礼,然后转身离开了礼堂。
就在梵静安带领一众婆娑教教徒,静待大食本土的小乘婆娑教教众进犯大黎中州的时候,远在大梁雍京的徐忠已率众成功返回了皇宫。
为此,萧媚娘特意将朝廷一品以上的几位大员给招到了太极殿,再次开展了一场朝会。
这次朝会的目的很简单,就是如何通过徐忠,来向大黎购买火器。
毕竟在徐忠来大梁之前,大梁和大黎还处于敌对的状态。
双方更在锦州发生了一场大战。
所以倘若没有徐忠这个充当两国桥梁的纽带,大梁想要从大黎购买火器,只能是痴心妄想。
不过眼下不一样了。
而今徐忠虽身为大黎人,且才刚刚被大黎女帝洛云锦钦封为大黎护国公,可他也同样是大梁的安国侯兼帝师。
所以他们通过徐忠来行大黎购买火器,也算是有了几分底气。
当萧媚娘开门见山讲明这次朝会的目的后,丞相翁泰北、护国公程琼、大司马曹静和御史大夫陈皮,四位当今大梁的一品辅政大臣,齐刷刷地将目光都落在了徐忠的身上。
徐忠沉吟道:“以大黎如今研制黑火药和燧发枪的速度,的确是能够售卖一部分给大梁的,不过具体能出售多少,这个还得等本侯回到大黎后详细了解一番,才能给你们一个准确的数字。”
听徐忠这么一说,四位辅政大臣以及高居大殿凤椅之上的萧媚娘,像是齐皆松了一口气。
但翁泰北随后却捋了捋下颌的胡须,道:“方才徐侯言道黑火药和燧发枪,然而据老夫所知,大黎目前最离开的一种火器应当叫做佛郎机炮吧?徐侯,以你如今在大黎的地位,向那女帝申请一些佛郎机炮的出售权,应当不在话下的吧?”
什么叫做贪得无厌?
眼前这个翁泰北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徐忠两眼微微一眯,似笑非笑地斜睨了翁泰北一眼,道:“不错,以本侯如今在大黎的地位,的确可以弄到一些佛郎机炮。但这种火炮乃是大黎如今慑服周边的最强利器,翁丞相凭什么认为本侯会将此炮出售给你们呢?”
说到这里,他故意向翁泰北露出一丝不屑,道:“难道本侯身为大黎人,却不愿见自己的国家太过强盛,所以希望大梁得到这些火炮后,可以跟大黎平起平坐,挫一挫自己国家的锐气?”
“呃……”
翁泰北顿时被徐忠的这番话给怼的哑口无言。
“咳咳!”
这时,凤椅上的萧媚娘轻咳两声,打断了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道:“翁丞相,徐侯虽身为我大梁的安国侯,但他毕竟是黎人,处处为大黎考虑本属应当。能够得徐侯同意出手黑火药和燧发枪给我们,本宫便已经颇为满足了,不敢再奢求更多。”
既然连萧媚娘都如此发话了,翁泰北自然也没法再与徐忠纠缠火炮出售一事。
随后萧媚娘将目光移向程琼、曹静以及陈皮三人身上,道:“后续的火器购买示意,本宫就交给你们三人与翁丞相共同跟进,务必要做到每一个小细节都不能出错,否则,若是搅黄了这笔买卖,本宫拿你四人是问!”
购买火器,这,可关乎到大梁未来的国运。
饶是翁泰北这位“拥帝派”的首领,也不敢有丝毫懈怠,连忙用其余三人向萧媚娘躬身施礼,表示自己定当事必躬亲,竭尽全力完成这场交易。
商讨完这些,萧媚娘当即向翁泰北四人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可以先退出太极殿了。
片刻之后,整座大殿,便只剩下徐忠和萧媚娘二人。
此时此刻,两人还是自那晚春宵一度之后,第一次单独会面。
二者目光稍一对视,又各自飞快地挪开。
显然互相都还存有几分尴尬。
旋即,还是萧媚娘率先控制住了心神,深吸一口气,道:“徐侯,假如本宫没有猜错,大黎如今应当已经研发出了比佛郎机炮还要厉害的火器了吧?”
徐忠也没瞒她,点了点头,道:“不错,准确来说单发的威力还达不到佛郎机炮轰击的效果,毕竟这种炮的一发炮弹,都足以轰塌一片城墙,算的上是单发火器中的中上杀伤力了。不过在群发和脸色方面,这种新火器可比佛郎机炮要提升了数倍不止。”
说到这里,他忽地抬起头与凤椅上的萧媚娘对视,道:“目前大黎有两种火器可以做到不间断的连射,一种是转膛枪,还有一种是左轮手枪。前者体积笨重,杀伤力比较大,后者体积轻便,便于携带。他们有一个共同特点,就是子弹充足下,可以做到每息不间断的连射!”
“每息不间断连射?”
萧媚娘听到这里,俏脸忍不住神色一变。
原本枪械的威力,她之前在锦州战场便亲身感受过,觉得其杀伤力至少比弩箭要强了数倍不止。
如今再听到徐忠所说,大黎已经研发出了可以连射的枪械,她心中的震撼可想而知。
过了片刻。
才见她深深一叹,俏脸上露出一丝颓然和无奈的表情,道:“只可惜你徐忠最早身在大黎,否则,这些火器都将会属于我大梁。唉,也罢,本宫知晓徐侯向本宫详细描绘这两样新式枪械的目的所在。”
说着,她深深地注视了徐忠一眼,道:“本宫向你承诺,有本宫在的一天,我大梁决计不会同大黎再有半点摩擦,大家和衷共济,携手并进,共同带领各自的子民走向繁荣与富强。”
徐忠欣然道:“有太后这句话,本侯心中甚感欣慰。既然太后投了桃,本侯也当报以李。在此,本侯也向太后保证,只要你大梁不主动进犯大黎,大黎决计不会主动侵犯大梁。”
闻言,萧媚娘神情似是受到了一丝触动,看向徐忠的目光中突然似多了些什么。
不过旋即,又见她很快调整好心态,朝他撇了撇嘴,道:“听徐侯此言,似乎能够决定大黎朝堂似的,你跟那洛云锦是什么关系,凭什么她会听你的安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