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忠是第二天傍晚得到的北戎纠集大军准备南下的讯息。
当晚,他便约见了通州州牧何奇正、军马监林雷以及知州莫大有三人。
三人明显也是得知了北戎准备南下侵黎的消息,所以来的时候个个脸上都带着一抹沉重之色。
四人坐定后,徐忠也没有废话,开门见山道:“想必你们已经得知了消息,赫连欢欢日前纠集了二十万大军,准备大举进犯山海关,所以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说着,他将目光落在林雷的身上,道:“林军马,给你一天的时间,能否给我挑选出三十名以一敌百的精锐将士出来?斩首行动计划需要提前了。”
林雷拍了拍自己的胸膛,道:“放心吧徐国公,一天的时间,足够了,明天的这个时候,末将定会将三十名一等一的精锐将士,带到国公您的面前来!”
闻言,徐忠的面色才稍霁,道:“眼下北戎出现的异动,很明显就代表着他们已经跟大食结盟了。而且最新消息,那赫连欢欢刚刚娶了倭国伊贺家族的副统领伊贺山樱。伊贺山樱是一位武帅中期的超级大能,有她襄助,北戎军队的实力将更上一层楼。”
“所以!”
他目光一沉,道:“如今我们要做的,就是跟时间赛跑,赶在大食和北戎对我们大黎形成合围之前,先尽量在大食营造出一些混乱,让大食自乱阵脚,无暇顾及东进入侵我通州地界。”
耳听徐忠说出了大致的方针政策,何奇正三人脸上的凝重才稍稍减缓了不少。
何奇正道:“徐国公,不知你这次斩首计划的目标是谁呢?”
这个问题同样是莫大有和林雷想问的,于是二人也是用满怀期待的眼神盯着徐忠。
徐忠沉吟道:“假如我说是大食如今的新王,墨涵,或许你们会觉得我的这个想法有些过于大胆。那么我便退而求其次,将这次大食准备派来统领东进攻黎部队的最高将领作为目标吧。”
听完徐忠的话,何奇正眉头微微一皱,道:“据下官所知,大食如今统领全国所有军队的人,乃是墨涵的王叔,铁帽王雷欧,此人武帅中期的修为,在大食的威望不下于如今镇北王之于我大黎,所以一旦大食有重大军事行动,领兵者最大可能就是他。”
“雷欧?”
徐忠喃喃念了一句,道:“有没有此人的详细信息,身高体重,个人喜好,长相性格之类的?”
何奇正无奈摇了摇头,道:“因为这位铁帽王在大食的地位太高,仅次于他们的帝王,所以此人一直被保护的很好,下官安插于大食京都德城的暗探,始终无法靠近铁帽王的附近,自然也就没法探知关于他的更多消息。”
徐忠耸耸肩道:“何州牧这次不会再是试探我的吧?”
听完徐忠的话,何奇正当即面露一丝苦笑,道:“国公大人还请见谅,前天下官与大人之间的谈话的确有所保留,原因想必大人也已猜了出来。是的,下官起初有些怀疑大人此次统领我通州兵马的决心,以为大人会向其他家世显赫的纨绔公子一样,是来镀金的。”
“所以……”
他脸上露出一丝赧然的神色,道:“在这里,下官向国公大人正式道歉。与国公大人一路接触下来,下官才真正体会到了国公的一颗赤子之心。国公的胸襟、气量与为国为民之心,都远远非我们这些普通的凡人所能比拟的。”
说话间,他朝徐忠一揖到底,道:“下官谨代表我大黎的子民,感谢我大黎能有徐大人这种爱国爱民的护国公!”
徐忠向何奇正伸手作了个虚扶的手势,道:“何州牧向我行如此大礼,可着实令徐某有些汗颜。其实于通州,你们三位大人的贡献远远比我这位护国公多出太多,通州有你们三人,才当真是通州百姓之幸。”
林雷是个急性子,他见何奇正和徐忠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在那互相礼貌谦逊地用着敬语,便有些忍耐不住了,道:“徐国公,何大人,事不宜迟,我们就不在这里多耗时间了,末将这就回去挑选精锐将士。”
边说,他边匆匆向二人施礼告辞。
待林雷离开后,徐忠看向知州莫大有道:“如今大食与我大黎的战事一触即发,莫大人眼下的第一要务,是抓紧筹备足够的军粮。所谓三军未动,粮草先行,一旦战事开启,再来准备就来不及了。”
“下官明白!”
莫大有郑重其事地向徐忠点了点头,道:“如今我通州粮库内尚存的余粮,够我们的一万五千将士支撑半个月,稍后下官会将州内所有的粮食大户给筹集到一起,然后禀明厉害,让他们主动降价,将手中的粮食大批量卖于州牧府。”
徐忠微微颔首道:“这个方法很是不错,如今通州的粮食想必大半都在那些大户的手中,从他们手上低价购粮,的确能解燃眉之急。”
顿了一下,他又道:“其实今次我召集你二人,还有一个更重要的问题,那就是如何处置小陈留王陈轩。”
没等二人开口,徐忠续道:“我的人最新传来消息,陈留王府这两天一直很是平静,那陈轩自王都败退回府后,居然再没有任何后手。这,有点不合常理!”
莫大有皱眉道:“其实在陈轩返回王府后,下官也一直暗中派人监视着他的动静,只是那陈轩将王府经营的铁桶一块,下官的人根本没办法渗透进去。”
何奇正忽然道:“除此之外,陈留王府还有一个异常的地方。”
“哦?”
徐忠忍不住瞥了他一眼,问道:“怎么讲?”
莫大有同样也将目光移向了这位通州州牧。
何奇正组织了一下语言,道:“据下官所知,每年的六月初六,乃是老陈留王的忌日,这一天,小陈留王无论是抱恙在身抑或是身处外地,都雷打不动地会前往陈留县的王陵祭拜。可眼看着明日就是六月初六,那陈留王府却依然没有半点动静,这就有点奇怪了!”
“嗯?”
徐忠还是第一次听到陈轩还有个每年六月初六祭拜先父的习惯。
他目光微微一沉,道:“何州牧确定那陈轩每一年的六月初六,都会前往王陵祭拜?”
何奇正点点头道:“这一点下官还是能够确定的,去年的六月初六,下官因为要在王陵主持一场祭祀活动,于是与这位小陈留王有过一次短暂的见面。下官那时出于好奇,便询问了一下缘由。陈轩亲口告诉的下官,他每年六月初六都会前往王陵祭拜老王爷。”
徐忠两眼微微一眯,道:“若实情当真如此,那么我敢断言,他陈轩明天定会在王陵现身。而且他这段时间龟缩在王府不外出,也绝对不是真个想要沉寂下去,估计是在憋着什么大招……”
闻言,何奇正与莫大有忍不住对视了一眼,均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丝不安。
前者忍不住开口问道:“徐国公认为那陈轩最有可能会做出何等举动?”
徐忠淡淡地道:“叛国!”
当“叛国”两个字一出后,何奇正和莫大有身子均不禁颤了一颤。
其实在他们的内心深处,也想到了这个可能,只是叛国这种事情对他们来说委实太大,他们不敢去想。
“呼!”
过了足足好一会儿,才听何奇正长长叹了口气,道:“假如真如国公大人所猜测的那般,那么明天的王陵祭拜,恐怕就是这陈轩出逃通州之时。”
“嘶!”
莫大有倒抽一口凉气,道:“倘若那陈轩将王府的五千私军带出了通州,那么我们通州非但损失了五千驻军,还会多出五千劲敌。”
“恐怕还不止!”
徐忠淡淡地道:“如果我是陈轩,要配合大食攻打大黎,那么率领私军出逃通州,显然不是最明智的选择。我会将这五千人马拉到一个你们所有人都很难想象的地方潜伏起来,一旦大食军队攻打大黎,我便立即率领这五千人响应,届时里应外合,绝对会攻你们个措手不及。”
“这……”
虽然很想反驳徐忠提出的这个念头,可两人不得不承认,这个策略,的确是陈轩能够最佳配合大食军队攻打他们大黎驻军的方案。
想到这,莫大有有些慌了神,道:“国公大人,这……这该如何是好?”
闻言,徐忠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是漫不经心地瞥了何奇正一眼。
因为他方才注意到了,何奇正尽管在听自己说出那番话后,神情也出现了一丝异样,不过却很快就恢复到了正常。
很明显,在那短短的刹那光景,这位通州的州牧似乎想到了什么应对的招数。
果然。
见徐忠看向自己,何奇正开了口道:“看来什么事情都瞒不过你国公大人。不错,正常情况下,若陈轩趁我们不备,打算在明日的王陵祭祀结束后率领五千私军潜藏起来,等待着配合大食军队起事,那么我们定然会被他们攻一个措手不及。”
“不过现在嘛……”
他顿了顿,道:“那王府的私军也并非个个都是陈轩的心腹,其中还有不少下官安排的暗谍。只要这些暗谍能够配合好下官,没准我们届时还能打他陈轩一个措手不及。”
“啪啪啪!”
徐忠忍不住连拍三记手掌,再向何奇正竖起一根大拇指,道:“何州牧此计甚好,轻轻松松便就化危机为利事。但这样还不够,我们还需再给陈轩加一把火!”
“怎么讲?”
何奇正问道。
徐忠道:“明日,我们提前派一些人埋伏于王陵四周,直待陈轩出现,便立即对其发起佯攻,以坚定他判出大黎的决心。但这次袭击,我们故意留一个缺口,让他陈轩觉得是自己靠侥幸突围了出来。”
“到了那时,犹如丧家之犬一般的陈轩铁定会在安顿好自己的私军后,第一时间便会联络大食的人,好催促他们及时对我通州的驻军发起攻击,以免夜长梦多。”
“而我们则趁机控制住那些被陈轩派出去联络大食人的暗探,坐实陈轩叛国的证据。届时,相信那些起初决定跟随他的王府私军,应当有不少在认清陈轩的嘴脸后,选择背弃于他。”
“毕竟!”
他目光坚定地道:“这些人的父母妻儿都在通州,通州是他们的根源所在,相信若没有特殊缘由,没有任何一个人会舍得离开这片土地,而叛国出逃!”
“不好!”
蓦然,他旋风般转过身来,盯向莫大有道:“莫大人,眼下你立即加派人手前往陈留县的大街小巷,向街头巷尾的乡亲问明情况,看看那些私军的家人是否出现了什么状况,然后立即回来汇报。”
“是!”
莫大有见徐忠表情凝重,知晓他分派的这一任务定然十分重要,当下不敢耽搁,连忙向二人告辞离开。
何奇正脸色微微一变,道:“国公,你是担心陈轩已经对那五千王府私军的家人们下了手,然后逼迫这些人替他卖命?”
徐忠沉声道:“一切皆有可能!若陈轩没有这么做,那自然更好。但倘若他真个将五千私军的家人都囚禁了起来,那么我们接下来的行动就变得颇为棘手了。如果不能救出那些私军的家人,只怕这五千私军还真有可能会被陈轩给逼着跟随他起事!”
这一点,何奇正自然也十分清楚。
他搓了搓手,道:“这样吧,下官这就联络几个隐藏于陈留王府的暗桩,先行探一探消息。”
徐忠道:“也行,不过我估摸着效果不佳,毕竟这些人都身在王府,与外界的消息存在闭塞,很难第一时间掌握府外的动向。最好的办法就是从陈留县的街头巷尾打探消息。”
何奇正何尝不知这一点,只得无奈道:“事到如今,只能各种办法都试一试了。那国公,下官这就着手安排去了?”
徐忠点点头,道:“何州牧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