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久了的场面有些冷得过分。
“我的二娘啊，你怎么如此狠心……”郭母一进来抚在郭如意身上就痛哭，旁边也站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红着眼眶浑身颤抖着。
几妆痕见此嗤笑了一声，这郭家母子真是可怜又可笑啊，从前不知道珍惜，如今人走了倒是难过得不得了。
再次看了地上躺着的女子一眼，几妆痕也没了兴致留在这里继续看闹剧，带着沉月朝着夜家的方向走去。
郭母在一旁泣不成声，早前听闻她女儿自戕了，还以为是吴家恶待了她，悲伤的同时又一直骂吴家没有良心，是个黑心肝，才嫁过去一天都没有，人就死了。
后来许是那几个小伙子看不下去了吧，将事情的经过大致上说了一下，郭母瞬间崩溃了，后半截的路也不哭不闹了。
自己女儿在新婚之夜将丈夫差点杀死，人如今是救过来了，也还昏迷不醒，她如今哪里还有脸去闹，杀夫的罪名可不小啊，抱着已经发冷的身体，只能默默哭泣。
这种丑事郭如意是要捉去沉塘的，如今自戕了，吴家一行人也不追究，最后倒是给她留了个体面。
心里也后悔，早知如此当初就不为了那二十两银子将女儿嫁给吴家了，她女儿就不会和自己反目成仇，也不会年纪轻轻就落得个这样的下场。
归根到底还是她这个当娘的错，如今女儿没了，那银子多半也保不住了，等哭够后，她踉跄着身子从地上爬起来，对着一旁的小儿子声音沙哑道：“三儿，将你二姐背到你爹的坟墓那里去，咱们连夜葬了。”
一旁的少年抹了抹眼角的泪水，将以前温柔的姐姐从地上抱了起来。
郭母走之前看了一眼床上毫无血色的吴德，叹了口气后带着女儿的尸体离开了。
一旁吴家的人见带着郭如意尸体走的母子两人，都各自默默念叨了一声冤家啊！
“你们去几个人帮忙看着点。”
吴家的族长看着远去的背影，轻轻摇了摇头，吴德那孩子曾经是他们吴家的骄傲也是希望，或许是祖上吴家的罪孽还没有赎干净罢。
几妆痕回到书房后，坐在桌前默默喝水，一言不发。
“没有救到那个女子？”夜沉央见她回来情绪就不对，不解问道。
感受到他关心的神色，几妆痕脸上也露出了一丝笑容，但想到要说的话，又耷拉下去了。
“我多管闲事了，郭如意本来是要和吴德同归于尽的，我却将他救了下来，郭如意在我离开的时候自戕了。”
夜沉央听着她闷闷的语气心里也不好受，轻轻道：“阿痕，郭如意恨你吗？”
趴在桌上的几妆痕一愣，“最初是恨我的，后面就没有了，她不仅谢了我，还为以前说我的事情道了歉。”
夜沉央心里松了口气，要是那郭如意恨阿痕，事情就有些麻烦了，好心办了坏事，还遭人恨。
“她的死是早就预料的事情，这是她的命，你也没做错什么。”
从郭母为了二十两不顾郭如意地反对，被强制性嫁给吴德的时候，她就已经是一个悲剧了，后来拜堂的羞辱和洞房时发生的事情，就能说明她心已经死了，虽然是报着同归于尽的心思，但又何尝不是她自己想解脱，至于杀吴德纯粹是想报复，解脱她自己才是真的。
有了一次上吊的事情，再有一次如何不可？
几妆痕也明白那些意思，可就是忍不住为这里的女子而悲哀，嫁人前靠父母，嫁人后靠丈夫。
夜沉央见她闷闷不乐的样子，将后面没有说的话默默咽了下来。
就算吴德没有死，郭如意也免不了沉塘的下场，左右都是一个死字，而她自戕后，吴氏一族的人也不会揪着不放，这事也就过去了，郭如意也算是给了自己一个体面的死法。
民间的恶俗不少啊，天高皇帝远，又管不了。
几妆痕也不会将郭如意的死全部揽在自己身上，但到底是有一丝愧疚在。
郭如意的事情只让她更一步了解了古代的封建思想，说句不好听的话，女子嫁人就如同交易一样，谁给的利益大就是谁的。
李全的故事，以及景枫没有说过的往事，还有沉香她们，在这里又有多少这样的人，平民百姓过得水深火热，高官贵族却只知晓自己的权利。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阿痕，有些事情是改变不了的，至少现在改变不了。”夜沉央淡淡道。
一语惊醒梦中人，是啊，现在如此也不代表以后如此。
权利么？她也想试试，也想感受下，那些个人为此挣得头破血流，伤及无数人性命的东西！
夜沉央见她想通，轻轻皱了皱眉头，这事倒也是个不错的启发，阿痕经历这些事情太少了。
“明日我让林风带你去见那些人，在山里，我就不去了，不方便。”
几妆痕想到最近一直监视的人，蹙眉道：“一百二十个人，从这里离开会被发现的。”
夜沉央挑了挑眉，笑道：“那就让他们都杀了吧，顺便还能检验一下效果，不要留活路就行。”
“全死了，他们怕是要怀疑，到时候更麻烦了。”
见她担忧的模样，夜沉央轻轻笑了笑，拍了拍她的手道：“没关系，大家都心知肚明，不动他们是不想惹事，如今反倒是蹬鼻子上脸了，给个警告也是好的。”
几妆痕见他心中有成算，点点头，算是答应了。
……
翌日一早，几妆痕晨练路过一处时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她小心翼翼地靠近声音的来源。
“二姐，阿娘今早病倒了，这大概上天给是我和阿娘两个人的惩罚……”
听着说话的内容，几妆痕也知晓这是郭如意的弟弟，倒是没想到他们会这么快将人埋葬了。
撇开树叶，见一消瘦单薄的少年跪坐在坟墓一旁，手里拿着一块木头在刻字。
几妆痕勾起了一抹讽刺的笑容，人总是要在失去之后才会后悔！